第17章

　　第二天，藿七看著白玉京的眼神說不出的複雜，有感激、震驚、佩服、心疼、不甘、還有對兒子的恨鐵不成鋼。

　　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心裏不斷反思，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己的兒子從小就沒受過風吹雨淋......

　　藿七慎重的開始考慮要不要讓那小子吃點苦頭了。

　　昨兒白玉京喝點酒，把霍大寶打得鼻青臉腫不說，還拽著他脖領子跑到路燈下做題，讓他好好體驗裏一把艱苦的學習環境，外帶懸梁刺股的傳統美德——手裏不知道從哪折了根柳條，錯一道題，就抽一下後背，力道均勻，一看就不是一天練出來的。

　　可惜，平時霍大寶靠扔橡皮還能蒙對一兩道題，在白玉京的淫威下，小橡皮並沒有發揮出往常的作水準。

　　測驗結果十分慘烈，一道題都沒做對。

　　大半夜的馬路上回蕩著少年的慘叫聲，一條條又紅又腫的傷痕爬滿霍大寶嬌嫩的小後背，爭相綻放出嬌豔動人的花朵。

　　不過酷刑並沒有維持多久，白玉京還得趕回家，時間一到，她就放了霍大寶，回到店裏還非常負責的跟藿七彙報了一下倒黴孩子的學習情況。

　　家教沒被氣走，這是第一次啊！藿七十分意外，美滋滋的回到家，兒子竟然也破天荒的乖乖睡覺了。

　　一直沒嘗到過的欣慰滋味化作暖流劃過老父親的心尖，這一夜睡得極其安穩。

　　然而吃早飯時，他才看到兒子花了的臉，鼻梁嘴角青青紫紫，兩隻眼睛都是腫的，不像是被打的，反倒像是分泌過某種鹹澀液體的後遺症。

　　霍大寶從上了初中以後，就沒跟親爹抱過委屈，後背衣服掀開的刹那，眼圈都紅了。

　　“爸，你找來的家教簡直就是變態，做錯一道題，就抽我一下，學校老師都不體罰學生了，她憑什麼打我。我不管，你趕緊把她攆走，說什麼我都不跟她學了。”

　　霍大寶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是怎麼被那個黑了光機的老虎撲倒在地，把他從脖頸子走到屁股開花的。

　　太過分了，太恐怖了，太沒有人性了......

　　原來小時候他奶跟他講的故事都是真的，不聽話的孩子，就會被躲在窗根下的老虎吃掉。

　　藿七原本還挺心疼，他下手是重，但從沒往臉上打。

　　但一聽到錯一道抽一下，看著兒子腫的老高的後背，情緒瞬間轉換，心疼變成了由衷欣慰！

　　興奮的忍不住趴在兒子後背上數道道。

　　難怪白玉京把他的學習程度摸得那麼清楚，看樣子昨兒晚上做了不少題呀！

　　被人家的孩子懂事不說，還這麼有責任心，看著他兒子這一身傷，人家玉京得跟著操多少心呐！

　　打人可是個力氣活，每次揍完霍大寶，藿七都比開了一天店還累，人家給他兒子上個課勞心勞力，就為了用他的店給自己和弟弟賺學費，多好的孩子呀！

　　藿七是由衷的感謝白玉京。

　　“不行，給你請的家教都讓你氣跑了，還沒有一個能讓你做這麼多題的，我看玉京挺不錯，至少人家沒被你氣跑。怕挨揍，就把題做都做對不就完了麼？

　　還有啊，一會兒去上課，晚上早點回家，玉京家住的遠，昨兒給你上完課，還特意跑來跟我說你哪些知識點不足，叫我回家敦促你背單詞，背文言文，還有什麼數學公式、化學元素周期表，總結出一大篇。給，你看看，趕緊的按照上麵的背啊......”

　　霍大寶一看上麵要背的內容，臉都白了。

　　他這模樣根本見不得人啊，要是讓外邊的小弟們知道了他叫這麼個虎姑婆按在地上都揍哭了，那他這老大以後還怎麼當了。

　　兒子受委屈了，霍七到底沒舍得克扣零花錢，吃苦就先等等吧。

　　等他一出門，霍大寶就把手裏的紙撕得稀巴爛。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白玉京隻知道自己動手把霍大寶打了，可是卻忘了把人打哭了，不過藿七能滿意，那就太好了。

　　一上午白玉京都不定時的在角落裏觀察工程進度，這段工程如果合理安排施工進度，最多六天就能完工。她現在不能明目張膽的挑出拖延工時的問題，她一個沒經過專業學習的十六歲孩子不該懂太多，所以她必須另辟蹊徑找出症結來。

　　老李帶著工人們幹活，看著是沒偷懶，但施工中總會缺個別零配件，這樣一環套一環，工程進度就被嚴重拉慢，工期也會變成七天以上，工人們的工錢是按日計算，每個工人每天50塊，十五個工人多幹一天就是750，要是老李頭心黑點把楊子騫當冤大頭宰，那多幹兩天呢，多幹三天呢？幾千塊的工錢和夥食費可都要楊子騫來掏啊。

　　第三次站在暗處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白玉京轉身回店裏幫忙，腦袋裏不停的合計著要怎麼辦，她的作用就是監管工程，有些矛盾衝突是避免不了的。

　　“玉京啊，你可不知道，霍老板今兒多高興，直跟我說，大寶出息了，昨兒跟著你做了不少題呢。”

　　“啊？”白玉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天才反映過來。

　　“啊！應該的，對了周姨，怎麼沒看到七叔呢？”

　　“去廟裏了。這世上要說最苦的就是寡婦和鰥夫，哎......大寶上五年級他媽就走了，一個大男人拉扯孩子也夠不容易的，為了孩子的學習，他可操碎了心......怕大寶他媽在天之靈看到他教不好孩子，沒法跟大寶他媽交代，就把靈位擺到廟裏去了，今兒怕是去跟大寶他媽念叨大寶能學習了吧......”

　　霍大寶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白玉京一臉震驚。

　　“怎麼了？”

　　“沒......沒事。”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難怪藿七這麼慣著霍大寶，一個學期給他買的參考書和題紙都要上千塊，為了孩子學習晚上連店都不開。

　　她一喝酒力氣就會特別大，昨兒晚上也不知道把霍大寶打成什麼樣了？

　　白玉京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昨晚動手打人有欠考慮。

　　老婆沒了，大多數男人都會有了新歡忘舊愛，最可憐的是孩子，到時候連親爹都能變成後爹。

　　這年頭的人，別說媳婦沒了，就是人還活著，隻是病重，男人也會早早給自己找好下家。

　　而藿七，雖然長得凶神惡煞，卻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而且，這樣的男人還把唯一的兒子當成自己眼珠子一樣......

　　突然白玉京覺得後背發涼，下意識的回頭在店裏看了一圈。

　　把人家寶貝兒子給打了，大寶他媽不會不高興了吧！

　　光怪陸離的事她都經曆過，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白玉京偷偷從廚房出來，沒敢到店前麵，找了個犄角旮旯對著寺廟方向，虔誠的拜了拜：“嬸子，我不是故意的，我跟霍大寶說好了要互相幫忙，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兒子好對不對，他學習好了，七叔才能過的開心，您在九泉之下就能瞑目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

　　這邊還沒拜完，突然見到眼皮子底下有雙臟乎乎的膠鞋，嚇了她一跳。

　　“你......你什麼時候站這的？”白玉京看到來人後，做賊心虛的越說聲音越低。被瞧見神神叨叨的模樣，黑黑的臉頰溫度噌噌往上躥。

　　抬頭順著對方耐人尋味的目光看去，頓時恨不得撞塊豆腐。

　　大胡子看看她，又看看廁所門，眼神輕蔑又詭異：“年紀不大，毛病不少，有病就趕緊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

　　這個混蛋！是在懷疑她有隱疾嗎！

　　“你才有病呢！”

　　白玉京追著大胡子從廁所門口出去，人家長腿一跨，走到洗手池，掏出手絹用香皂擦出泡沫，站在洗手池前仔仔細細的洗，從指甲縫到胳膊肘都不放過。

　　白玉京一臉看變態的樣子看著他，她認識的人裏，他是第二個這麼洗手的，要是手絹換成刷子，洗完都能直接戴手套進手術室給人開刀了。

　　邋遢得跟流浪漢似的，洗個手窮講究什麼呀！

　　有病的是他吧！說誰有病呢？

　　“別人求什麼拜什麼，你求什麼，屎神？還說自己沒病。”

　　白玉京的拳頭很想揮出去，可是硬是忍了下來，吃一塹長一智，要不是昨晚隨便打人，也不用愧疚得拜廁所了，一口伶牙俐齒愣是尚未宣戰就鳴金收兵了。

　　大中午，白玉京氣呼呼的窩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吃飯，才吃兩口就吃不下了。

　　“周姨，我出去轉轉，碗筷等我回來洗。”

　　瓊玖昨兒看到那幾本書高興壞了，但他跟白玉京說，想提高英文閱讀量，今兒給她列了個書單，叫她有空再去舊書市淘淘。

　　白玉京在最便宜的書攤問了個遍，不是這家缺那本，就是那家沒這本，綜合之下，在一家比較全的書攤湊齊三本，又挑了一本英文原文書一共十塊錢。

　　二手書市不是隻有賣二手書的，還有一些店鋪在半地下的書城裏，會打折出售新書，而且還有許多大書店都沒有的冷門書籍，她記得有一家店裏就賣英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