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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元市城區，一段馬路兩端立著黑黃條警示牌：“前方正在施工，請行人止步。”
十幾個工人輪圓了膀子，正在挖好的坑道裏施工。
一個像瘦猴一樣的工人一抬頭和一道視線相對，他楞了一瞬，眼神立刻變得有些凶。
“小子，不認識字啊！沒見著這牌子上寫著正在施工麼？還不快點離遠點。”
被人攆，‘他’也不惱，咧嘴一笑跑到更高的地方去賣呆兒，不過目光還是往這邊飄。
那瘦猴一樣的男人，看‘他’走遠了還惦記這裏，嘴裏碎碎念念：“哪來的街溜子！長這麼黑嚇我一跳，哥幾個都留神點，別讓人把料偷了。”
“玉京，來這麼早。”
楊子騫穿得精精神神，連運動鞋都是白色的，跟工地完全不搭噶，不說他是這個工程的老板，根本沒人信。
“楊老師！”
白玉京昨兒蹬自行車有點猛，從台階上跳下來，腿還抽抽的疼了一下，黑不溜秋的笑臉齜牙咧嘴，配上狗啃式新發型，那是用筆墨都難以形容的豐富表情，每每看到白玉京黑得這麼有個性的臉，楊子騫愣住了。
“你這頭發......”
白玉京伸手擼了一把腦袋上的雜毛，白瓊玖那個小兔崽子，平時頭發都自己剪，每次都能把自己打理得工工整整，那手藝出門擺攤都能賺錢。
昨兒晚上叫他幫忙剪個頭，竟然敢把她剪成這個鬼德行，長的長短的短，前撅後翹，簡直不忍直視。
臭小子，他就是故意的。
這頭型真是連修的餘地都沒有，除非用推子推成球頭再留長，可她對球頭實在愛不起來。
哼！回頭看她怎麼收拾他。
楊別扭上上下下心情非常愉悅的欣賞完白玉京慘不忍睹的新發型，愣是以另外一種方式逼迫出體內即將爆發的洪荒之力。
“咳咳......咳......咳咳咳......”
白玉京撅嘴看向楊子騫，哼，憋死你得了。
這一連串咳嗽，簡直就像排毒一樣，等結束後還自帶養顏效果，白裏透紅說的就是現在。
白玉京：“......”
楊別扭功力見長，竟然煉化了她發出的笑氣。
牛！
別扭指數升級了，這都行？
楊子騫可開心了，然後板著臉說：“玉京走，我給你介紹介紹。”
他帶著白玉京走到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邊。
“老李。”
中年男人回頭，露出滄桑的臉。
“楊頭，這麼早？”
他聲線平穩，眼神卻帶著狐疑。
平時楊子騫上班，除了周末會過來看著，要麼就隻能在晚上來，很少會在大清早跑來。
老李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楊子騫身邊的男娃子身上，這不是剛才被瘦猴攆走的人麼？
楊子騫忽略掉李工頭忖度的目光，笑眯眯的說：“老李，這是我帶來的新人白玉京，以後她負責大家的兩頓飯，等熟了之後，缺什麼料也讓她去買。玉京，跟李頭打個招呼。”
白玉京開朗不失禮貌的問好：“李頭好。”
可是老李在聽到白玉京的聲音時，臉色頓時變了。
咣當一聲！
是工具掉到地上的聲音，頓時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白玉京順著聲源看過去，剛剛這聲不像不小心，倒像是榔頭被人故意泄氣扔在地上的。
她望過去的目光剛好跟老李身後探出來的光頭男人對上了，對方上上下下不屑的看了幾眼白玉京，又皮笑肉不笑的對楊子騫說：“楊頭，咱們中午吃盒飯挺好的？幹啥找個小丫頭來管飯，她能管明白麼？再說弟兄們吃不飽，可使不出力氣呀！你們說是不是？”
那些或抬頭或低頭留意這邊動靜的工人們有些立刻響應起來，“是啊，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有些則悶聲幹活。
白玉京心下一沉，上輩子跟楊子騫幹工程，那時他都幹了好幾年了，在這行裏遊刃有餘，她不知道楊子騫開始幹工程的時候，竟然連塞個自己的人進來，都這麼費勁，雖然有心裏準備，但沒想到起步會這麼難。
這麼一想，白玉京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她隻顧著自己能不能賺上錢，壓根沒想過會不會給楊子騫帶來麻煩。
看來隻有努力工作，才能不辜負老師兩輩子的知遇之恩。
“這位大哥，午飯和晚飯交給我，絕對讓你們吃飽也吃好，這點我敢打包票。”
白玉京很有自信，這對她來說太輕鬆。
但她的這段話，並沒有讓氣氛緩和，反而讓氣氛更加冷場。
“咳咳！我說......”
老李咳嗽兩聲：“楊頭，你弄個人來幫忙，我是很歡迎的，沒經驗可以慢慢學，但最起碼得是個男娃，我這缺什麼也好支使他去買，整個小丫頭片子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工程的事她也不懂，這不是給我添亂麼？”
工頭一句話，那個光頭也跟著嗆聲：“就是，這是給咱添亂來了。”
工地裏幹活用的是力氣和技術，這裏向來陽盛陰衰，瞧不起女人，更瞧不起小女娃，白玉京十分清楚，所以壓根沒放在心上，唯獨擔心的是楊子騫......
這邊清雋的麵頰上沒有一絲被刁難的跡象，反而笑得越發溫潤。
白玉京一看，壞了，剛剛還板著臉的楊別扭笑得越來越溫柔，這說明他很生氣，再怎麼地，楊別扭也是老板，竟然這麼不給麵子，不想要人，也不找個好借口，別的女娃叫女娃，老板塞進來的女娃，換成別的工頭早就歡歡喜喜供起來了。
她不禁在心裏替這些人祈禱，大叔們啊，你們麵前的年輕人才是扮豬吃老虎的人才，走眼了，走眼了，不敢看，不敢看。
楊子騫笑嘻嘻的說：“新人好不好用，要用過才知道，誰還沒有個第一次了，你說對吧，大林子？”
楊別扭要甩鍋？難不成這麼小的工程隊還有個副工頭？
順著楊子騫的目光，白玉京這才注意到遠處的一個男人，從體格上能看出是個高高大大的年輕男子，年齡應該跟楊子騫差不多，二十五六歲，就是臉跟她一樣看不清眉目，倒不是人家比她黑，而是這個男人頭發老長，亂糟糟的跟個流浪漢一樣，還有一臉不知道多久都沒刮過的絡腮胡子，皮膚被風吹日曬泛著焦糖的麥色，隻能從側臉看出鼻梁挺高。
白玉京看看自己的黑皮，切！
沒她黑的性感，怎麼看都邋遢。
那人沒抬頭，拿著管鉗子在擰管道上的螺絲，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晚上那頓有酒麼？”
白玉京臉上維持著笑容，可是已經氣得差點跳起來。
不管啥年頭，酒都比飯菜貴，支出會比原來超出一倍，這可打亂了她的計劃，如果按照原有成本，有酒就要降低飯菜的成本，吃飽容易，吃好可就難了。
更何況這麼多糙漢子，想想白玉京都覺得肉疼。
“什麼酒？”
“白酒......啤酒要冰的。”
大胡子依舊悶頭幹活，沒看她，“三天，就用原來的飯菜支出費用，不許多增加成本，幹好了就留下，幹不好，就走人。”
白玉京攥緊拳頭，手背上繃起了青色的血管，這人根本是來拆台的，她剛想著要不要跟楊老師多申請一些費用的，這下全玩完，開口就點白酒，那可是最貴的啊！
但白玉京是誰啊？不要慫，就是幹！
上輩子她一個女孩去跑工地憑的就是這口氣。
“好。”
她豪氣雲天的一聲，讓男人手裏的動作停頓幾秒，然後接著幹自己的活。
楊子騫這回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那就這樣吧！按我說的，兩餐和采買物料，都交給白玉京，不過，玉京，這三天你隻需要把兩頓飯解決好了，剩下的慢慢來，有事給我打BP機。”
和稀泥誰不會啊，別扭楊這波迂回操作，漂亮透了，最後那兩句溫柔的話擺明了是在跟李老頭叫板，他帶來的人，誰都別想輕舉妄動。
跟這麼溫柔的人掄拳頭，就像打在棉花上，最坑人的是，這團棉花還把力道反彈給硬拳頭，讓你自己摔個大跟頭。
老李憋著氣，沒說話帶著一群人去幹活。
白玉京有種感覺，比起楊子騫這個老板，這位李頭似乎更忌憚那個大胡子。
明明是施工隊幹活的，卻好像跟楊子騫關係不菲，這人是啥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