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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但是大多數人並不會把這種感覺當做壓抑,反而將其當做為所謂的沉穩。

  此時是早晨,正是一天中最忙的時候。王府偌大,出現在步道上勞作的家丁小廝卻不算多。司璃音心下有了結論:看來萬俟凜已經在著手清查王府裏的細作了。

  “小姐,這王府裏不是黑磚便是青瓦,連些許花的顏色都見不著。”一旁籠花嘟囔著。

  籠花也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如花的年紀裏。在這樣沉悶的氛圍裏這樣抱怨很正常。

  司璃音臉色卻一冷。

  “你以為這是在哪兒?還是在國公府?”她語氣嚴厲了幾分,“國公府被抄,你跟著我撿回條命已是大幸,現在還敢抱怨什麼?你不看看現在我們是仰仗著誰過活?”

  籠花被訓得低下了腦袋。

  “小姐說得是。”她聲音一點一點沮喪下去,“是奴婢失言了。”

  看見籠花麵上沮喪的模樣。司璃音心裏其實也有些微不可察的酸意。

  已知的劫難雖已避過,可未知的命數又要她幾時停止?現在隻剩她一個人在這世上瑀瑀獨行,永遠都隻是她自己一個人。

  罷了。少女天性如何壓抑?又怎要籠花和她這個已死過一回的人作比較?司璃音的語氣慢慢軟了幾分。

  “若要看花,那我們便去花園吧。”

  花園果然是偌大王府唯一的生色。

  很漂亮。司璃音在心裏由衷地讚美。

  養花並不簡單。自家花園裏花種類是否繁多,花開時風景是否美豔俏麗,已經是風靡京城的一種評價這家是否足夠富足的方法了。

  所以能夠盡力種好花服侍好花的花匠十分稀缺。

  這廂籠花還在放大鼻孔無限流連於花海,司璃音已經快步走到了一盆花的旁邊。

  花盆旁邊正蹲著一個人。普通的家丁打扮,背對著司璃音。

  這人拿花鏟的動作十分嫻熟,想必是這花園的花匠。

  “小姐。”籠花終於追上來扶住司璃音。

  並無特別之處。司璃音暗自思忖著。

  “小姐,這花好香啊。”籠花說著。

  司璃音輕輕嗯了一聲。她會催眠,而各色香料正是她催眠時的輔助工具,所以她自然對這些香味十分敏感。

  “小姐我們去那邊看看吧。”籠花指著不遠處的一盆花。

  司璃音還來不及應下,一陣微風吹過。

  吹散了濃烈的花香,吹來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味道。

  冰片!

  司璃音不可置信地僵住身子,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這個正在勞作的花匠身上。

  她聞過這種味道的。不會錯!

  是在上次大理寺的門口!那個奇怪的美麗女人!

  “小姐?”籠花見司璃音忽然頓住,便疑惑地問。

  一個普通的花匠,見到主子竟然不按規矩行禮,這恐怕也是反常之處。

  “那邊的花,怕是沒有這邊的香。”司璃音巧笑出聲,刻意向這個花匠搭話:“這些花,都是你種的嗎?”

  這個花匠仍是自做自事的模樣。

  “喂,”籠花在一旁忿忿道,“我們小姐問你話呢。”

  這人才悠悠地起身轉過來,再慢慢地說:“回小姐的話,正是奴才種的花。”

  司璃音細細看著眼前的人。二三十歲模樣,長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仿佛放進人海就再也不能找到。

  但明明是這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為什麼會給自己一種矜貴的感覺?

  “方才我問你,你為何不應?”

  這人手上還拿著一把沾著泥土的花鏟,說出來的話卻不緊不慢,分毫沒有作為奴仆的卑賤感覺。

  “奴才是怕,自己嚇到了小姐。”

  “你......”司璃音這才瞧見。這個花匠眼睛......分毫光彩也無。

  “正如小姐所見,奴才是個瞎子。”

  瞎子?那你身上的冰片香如何解釋?

  司璃音不動聲色地臉上做惋惜狀:“真是可惜了,你還能種出這些美麗的花,自己卻看不到。”

  這人唇畔揚起一抹淺笑:“多謝小姐關心。眼睛看不見,鼻子卻聞得見。一朵花開得或好或壞,其實用鼻子細聞,就足矣。”

  司璃音不置可否地搖頭:“難道你這眼睛,是先天性的看不見?”

  “正是。奴才這是從娘胎裏便帶出來的毛病。”

  一旁的籠花輕輕歎了一聲,仿佛是無限惋惜。

  “小姐不必可憐奴才,”這個人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神情,“奴才靠自己一雙手生活,並無難處。也是王爺大恩,準許奴才這種殘廢到府裏做事。”

  司璃音靜靜瞧著這個人。說話滴水不漏,雖是殘廢卻不卑不亢。隻是這些不卑不亢的話,由一個瞎子奴仆的嘴裏說出來卻是莫名的奇怪。

  “一個人隻要能盡其用,就不算殘廢。”司璃音朱唇輕吐。

  “小姐繆讚。”

  “你既是種花,那肯定也會做香粉了。可有什麼新奇的香粉?”司璃音轉著彎,想一步步套出他身上冰片香氣所謂何來。

  “奴才隻能讓小姐失望了。”這人語氣平淡地說著,“奴才眼不能視,所以隻種花,不製作香粉。”

  籠花驚叫了起來:“你靠鼻子種花都種得這麼好,做香粉也用的是鼻子聞,你為什麼不試試呢?”

  司璃音也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答案。

  “以鼻種花,已是上天給予奴才的恩惠。奴才不敢得寸進尺。”

  司璃音聽著他的回答總是覺得有些惱火。這麼滴水不漏的答案,讓她從中找不出錯處,更找不到套話的突破口。

  “不必一口一個‘奴才’了。”司璃音頓頓地說:“我也不過這王府裏一個剛入門的卑微妾侍,身份比你高不了多少。”

  那人便沉默下來。

  “你叫什麼?”司璃音揚聲問。

  “奴才名喚雲棲。”

  雲棲......司璃音在心裏默默記下。

  “遊龍何日棲,雲深不知處。”司璃音沉吟著,又試探地問:“這可是你的名字的深意?”

  雲棲輕輕笑了笑,搖頭:“並非如此。奴才生下來便有眼疾,父母便希望奴才能夠像雲一樣隨地安歇,不為生計而愁。故取名‘雲棲’。隻不過是父母希望奴才好養活,卻不知小姐為何會有剛才那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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