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市的天昏昏沉沉。
快過年了,大街上張燈結彩,寒風呼嘯。
一下工,鋼鐵廠裏的人像超市打折促銷搶購大軍,一湧而出。
艱難日子剛結束不久,廠子就給每人多發了十斤糧票,還白送二十斤紅薯和五斤精麵粉當年貨。
這可是十年難遇的喜事!
大家裹著棉襖,三三兩兩衝入雪地,朝宿舍方向奔走,個個臉上都掛著笑意。
這能吃飽飯了,能不開心?
“張青!”
一道清脆喊聲傳過來,張青揉著發疼的腦袋,往聲音方向瞟了一眼。
一個穿著工裝,紮著兩小辮的女生興衝衝趕了過來,拎著兩袋子糧,朝她笑,“我剛在工會看到你嫂子了,她幫著把你糧領走了,說是怕你累著,你看,你嫂子多疼你!”
“......”
張青嘴角一抽,怎麼都想不明白,公司剛上市,她不過和同事聚餐多喝了幾杯,怎麼一覺醒來,她就穿到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而且......還回到了1977年!
張青耷拉著腦袋,她這是哪兒惹著老天爺了?
她從小被父母當成集團繼承人培養,後來集團被叔叔一家搗亂,內部頻頻受損,她奮力搶奪資源,開了新公司做到上市。
她能連續一周隻睡不到六小時,每天不停頓的全國各地轉。
這剛過上好日子,就......
這身子的原主,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父母健在,她是最不受寵的那個。
因為從小養在外公身邊,張青和父母兄弟都不親,從小沒讀過幾天書,到了能上工的年紀,才被父母接到市裏掙錢。
不過每個月,薪水和糧都是全部上繳給張母。
大哥已經娶了老婆,但這嫂子不是個好對付的,起初鬧著要分家,這會兒鬧著要管家,這還不說,還要把原主的工資和糧票全都握在手裏。
說是怕原主藏私。
今兒中午,就是因為原主嫂子來找原主鬧事。
說是原主不聽話,要和她換崗,不換崗的話,就一輩子不給她操持婚事,把她留在屋子裏。
原主軟弱好欺,被迫答應,後越想越慪氣,就這麼活生生的......給氣死了!
原主是正式工,才十八歲,每個月工資三十五塊,大嫂是個學徒工,每個月工資二十塊,自然是要惦記的!
這一家子黑心腸的玩意兒!
張青扶額望天,中午沒吃飯,肚子餓的咕咕叫,身無分文,她按照原主記憶,回了那又舊又小的院子。
一個院子住了十幾戶人家,張青家裏還好,有一間半屋子,她、弟弟妹妹,擠在一張炕上睡,父母擠在另一張炕上。
哥哥嫂子隔了一個小間出來,過二人世界。
這三十來平的小房子,平日裏連轉個身都難。
張青低頭看這身上洗得發灰滿是補丁的衣服,要不是那會兒她去了趟衛生間,也不會看到裏麵跟抹布一樣的內衣......
太糟糕了!
雖說是77年,但這家家戶戶日子不都比往年好過多了?
哪裏這麼困難?!
她疾步回去,路上倒是有幾個和她打招呼的,但她一時想不起是誰,也隻是敷衍應下。剛到大院,就聽到妹妹張月喊聲:“二姐回來了!”
張青頓住腳步打量了下,發現這妹妹穿的竟然是一身新衣。
盡管是那種土得掉渣的棉布衣裳,但也是新的!
沒等她到屋子裏,弟弟張強衝出來,塞給她一盆臟衣服,“二姐,快給我洗了!我明天還要出去見同學呢!”
“......”
張青淡淡瞟了張強一眼,沒接盆子,直接進了屋子。
裏麵老兩口已經坐著,準備開飯了。
鍋裏煮著麵疙瘩,大哥張長富在燒火,原本狹窄的屋子,顯得更逼仄了。
張青往後退了兩步,實在受不住這屋子裏的味兒。
汗臭、腳臭、腥味、惡臭......
混合在一起,活像一個大垃圾場。
她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張母見她站著不動,張嘴就罵:“你弟叫你洗衣服沒聽見!別人下工早就回家了,你下工這才回來,跑哪兒野去了!”
這還是親媽?張父跟沒聽見罵人似的,還坐在旁邊抽卷煙。
張青懶得理會,現在,張青隻想著怎麼回去!
“他自己沒手,不知道洗?”
張青翻了個白眼,進去找東西吃,張長富見妹妹敢頂撞老媽,嘴張的老大,張青走到灶邊,見麵糊糊一鍋,放了兩片肉和白菜絲,嫌棄拿了個碗,盛了一碗就要吃。
“你幹啥!”
張月在旁邊叫了聲,“這是咱們家的晚飯!”
都沒開吃,她怎麼能吃?
張青眉頭一蹙,背過身,吹了兩口,趁熱吸溜到肚子裏。味道是真不咋地,但是她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