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裴煜煊微微一笑，也拿起刀叉，將牛排一小塊一小塊切好，然後，將盤子向謝潯涒推了過去，“我身體不太好，醫生讓我盡量不要吃牛肉。”

“啊。”謝潯涒深深替裴煜煊遺憾，“我很喜歡吃牛肉，特別是牛排。”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其實是好吃的東西我都愛。比較愛吃肉一點。”

裴煜煊道，“很多女孩都盡量少吃肉不吃肉。”

謝潯涒道，“我替她們感到難過。一個人來世間一趟，連肉都不吃，真的白來了。”

裴煜煊好笑起來，“......噢。”

“謝謝您的牛排和咖啡。”謝潯涒想了一下，忍痛割愛，“一百八吧，給您算一百八。”

裴煜煊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不由得微微失笑，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噢，那謝謝了。”

他聲音算不得清脆，帶一點點像是感冒了的沙啞鼻音，聽上去卻別有一番動人的磁感。

嗯，這副皮相配這嗓子，還真是相得益彰的。

“我要先走了。”謝潯涒匆匆喝口紅茶，站起身來。

“這麼快？”

“忙。”謝潯涒簡潔地道。

裴煜煊又是一陣失笑。

謝潯涒自嘲起來，“在你這樣的人麵前講忙，實在是有點不合適，但是是真忙。”

裴煜煊點點頭，“那晚上見。”

晚上見？

謝潯涒記得她與上一任鄰居，兩年來隻見過一次。

回到辦公室，許金枝捧著水杯磨過來，眼如金睛，“出去一趟，眼角含春......有豔遇？”

謝潯涒怔了一下。豔遇？

想了一會，斟酌著答道，“也可以這麼說。”

對方豔是真的，遇也是真的。

許金枝喲一聲，“真的？”

一臉難以置信，表情分明就是，就憑你？

謝潯涒非常鎮定，反問道，“我一米六，這個身高在咱們南方很是可愛，很受歡迎，五官清秀，但也還過得去吧，為什麼就不能有豔遇了？”

許金枝一口水噴出來，咳嗽一陣，這才說得出話來，“......你總有你的道理。放眼這間公司，又有誰講得過你了？”好一會又道，“這麼能說會道，在謝曉晨和楊子文麵前幹嘛屁都不放一個？”

謝潯涒眉毛都不抬，“不值得。”認真地看了許金枝一眼，“哪怕放個屁，也要放得有價值。”

許金枝愣愣地看著她，半晌喃喃道，“我真心覺得我每天都在低估你。”

謝潯涒微微一笑，“恭喜你，每天都對自己有新的認識。”

許金枝輕哼一聲，“你就硬撐著吧。撐住了。到死都別垮。”

那當然。

不然這日子一天天地，怎麼捱過去？誰不是在撐？

工作郵箱裏靜靜地躺著一封郵件，明天她需要和攝影師一塊前往高新區的家具城拍攝家居用品。

下周就要在公號裏正式推出小程序，以便讀者即時瀏覽下單購買。

許金枝瞥一眼，說道，“明天？”

嗯，全公司都知道，明天周二，是謝潯涒固定去青山養老院的日子，哪怕是錢三姐，對這一點也從來不曾苛求，隻管放行。

分明是故意的。許金枝整張臉上都寫滿這個表情。

謝潯涒將郵件關掉，撐了一下額頭，說道，“沒關係，工作要緊，到時候我跟攝影師商量一下，趕點工，爭取下午能去青山院。”

許金枝道，“外婆還好吧？”

“老樣子。還行。”

“下次我跟你一塊去看看她老人家。”

“好。”謝潯涒道，“謝了。”

許金枝拿起水杯去茶水間，謝潯涒轉動著椅子，想了一會。

謝曉晨看不慣她，要為難她，那真不是什麼稀奇事。打小她就這樣。明明她累得她幼年便失去母親，後來更是小小年紀便流離失所，但她仍然視謝潯涒為生活中之災星，唯一礙眼的瑕疵與康莊大道上的攔路虎。

謝潯涒覺得其實謝曉晨其實高看了她。她目前的狀況，不，從前到現在的狀況，簡直沒有哪一刻足以與她相提並論，不配與她為敵。

手機響起來，一個陌生號碼。

謝潯涒隨意接了起來，那頭是個溫和女聲。

“你好。”

“你好。”謝潯涒手握著鼠標，機械地答道，“哪位？”

那頭稍稍停頓一小會，“謝小姐，我是梁染。”

梁染？

謝潯涒皺起眉頭來。

“抱歉......”謝潯涒委婉地正要表明自己並不認識什麼梁染，突然間眼睛抬起，看到電腦屏幕上的花花綠綠的網頁，娛樂八卦版塊的頭條，分明就是自己昨晚趕出來的爆款文，“十佳青年朱良人......”

謝潯涒身子一震，全身毛孔驟然收緊，“梁染？”

朱良人的老婆啊。八卦裏的女主角啊！

那頭的聲音仍然很溫和，“對。我是梁染。”

謝潯涒還從沒遇到過類似情況，仿佛剛剛使了個小壞就被人活捉了現場，頓時張了幾下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謝小姐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跟你聊幾句。”梁染的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謝潯涒一顆心突突直跳，深呼吸一下，起身走出辦公室，壓低了聲音，“梁......”

想叫她梁小姐，想想她已婚，叫小姐並不合適，可是叫太太的話，又分明像是硬生生地想打人家臉......

“梁染。”梁染似乎不以為意，“謝小姐可以叫我梁小姐。”她終於輕笑了一下，“托謝小姐的福，我應該很快就會從朱太太變成為梁小姐。”

謝潯涒心頭微微發虛，簡直無言以對。

梁染也不再做聲，很有耐心地等待著謝潯涒說話。

謝潯涒輕咳一聲，“梁小姐，工作職責所在，請見諒。”

確實如此。謝潯涒一直覺得但凡是公眾人物，都應該具備最起碼的認知，身份與普通人的不同，就注定了好比生活在舞台的聚光燈下，一言一行都接受著人們的窺探，質疑，詬責。

沒什麼好抱怨的。你所享受到的跟你所要承受的當然應該成正比。

梁染再次道，“謝小姐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跟你聊幾句。”她真的是半點也不動怒啊，“謝小姐可以從我這裏聽到更完整的版本，總比從別人那聽到的要強。”

那是。當事人親自口述啊，僅這一點，噱頭就夠夠的了。

“行。梁小姐你定個時間。”謝潯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