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潯涒又做這個夢了。
她在夢裏也覺得了不耐煩,很努力地想要自己醒過來,卻是絲毫不能。
這樣的情形是詭異的,仿佛另一個脫離了肉身的自己,正憐憫地看著夢裏的自己在掙紮。
夢境裏是一片雪白。
她獨自一人在無邊無際的雪地裏行走。
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夢。
謝潯涒分明記得這麼多年來,她總是不期然地就跌入這樣的一個夢境裏。
這夢一而再,再而三地周複而始,夢裏的她始終一無所獲,讓夢外的她也覺得了十二分的不爽。
這哪裏是她謝潯涒的作風了?
這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她謝潯涒從不做無用之功!對,沒有好處的事,謝潯涒的眉毛都不會抬一下。
所以,這樣毫無用處的夢境,而在夢境中那個莫名其妙的自己,真真切切讓她難以忍受。
最不爽的是還不能擺脫!
幸好,手機響了。
鈴聲大得有點驚人,因此謝潯涒一下就驚醒過來。
瞥一眼床頭的小時鐘,發覺已經十一點。
這一覺竟然足足睡了六個小時。
有多久沒有睡過這麼順暢的一覺了,連廁所都沒起來上過。
手機還在響。
一般來說,謝潯涒的電話隻有兩種人會打。一是爆料的,二是自稱發現了謝父的蹤跡的。
不管是哪一種,謝潯涒都不敢怠慢。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對方在謝潯涒的記事本裏,他被稱為線A。
因為工作需要,她手頭上有好幾個給她提供信息及線索的男人女人。很有點像早年TVB警匪劇裏的那種線人。有關於他們的真實姓名謝潯涒從不詢問,簡單方便地用ABCD把他們排列成序,至於他們在生活中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隻要他們擁有一個可以轉賬的銀行卡號就好。
“謝小姐,鳳凰酒店1808號房。朱良人老婆被活捉現場!”線A的聲音壓得再低,也無法抑製他語氣裏的興奮之情。
謝潯涒騰身而起,“什麼?”
線A是謝潯涒手下最得力的線人,沒有其一。八卦與新聞靈敏度每每讓謝潯涒懷疑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個主流媒體記者。
自謝潯涒在微博發出征稿啟事,線A就私信與她,從此建成良好合作。錢來錢往,無比和諧,從未謀麵。
“你猜捉奸人是誰?正是朱良人自己!原本這種事也不算得新鮮,但他老婆的出軌對象就是他的司機!這真是奇恥大辱之中的奇恥大辱啊!明天的頭條,除了這條沒別的了!”線A的語氣顯然很為自己抓到該頭條而感到自豪。
謝潯涒趕緊把手提搬過來,說道,我馬上把稿子弄出來,拍了照片沒?很好,馬上把照片發到我郵箱。”
朱良人前段時間剛剛入圍N市十佳傑出人物之候選名單,老婆梁染從前是個不入流的平麵模特,嫁給朱良人後開始走貴婦以及知性路線,漸漸被N市人引為潮流前線,如今在時尚圈頗有名氣,三天兩頭也能憑造型什麼的上上本地熱搜前十。
據主流媒體的舊日報道,兩人感情極好。隨便一搜,就能搜出大量兩人出現在公眾麵前的合照,有記者還細致入微地分析過兩人的眼色與微表情,力證伉儷情深。
打開郵箱,線A的文字與圖片已赫然在未收取郵件行列。
謝潯涒不由得在心裏再次給了線A一個讚,決定這次多付他五百塊。
稿子很快弄好,標題特別小心和討巧地加了“據網爆”字樣。
標題不能過於誇張,但沒有點噱頭又不足以吸人眼球,又還要小心被當事人問罪......
謝曉晨不隻一次地在例會上強調過標題的重要性,每每順帶著表揚謝潯涒。畢竟她是公司裏最無可厚非的標題王!
謝曉晨的語氣挺真誠的,但謝潯涒總覺得她皮笑肉不笑。
謝潯涒供職的這個公司,前身隻是一個個人自媒體號,叫在路上。當初的本意就是打算寫寫生活中的小見聞啊什麼的,創始人錢三姐趕上了自媒體發展的最好時機,個人號很快地變成了工作室,兩年前成功拿到第一筆投資,公司也順勢而生。
用錢三姐的話來說,當初她隻想掙個零花錢,沒想到後來竟然賺到了買房子的錢,以後很有可能還會賺到私人飛機的錢......於是在這條路上一直向前走,再也停不下來。
謝潯涒自一開始就給錢三姐供稿,很快成為她的工作室的第一個固定且得力的寫手。然後又成為公司的首批員工之一。
在謝曉晨到來之前,她覺得沒有比這再好的工作了。她的稿子點擊量總是很讓人欣慰,不僅讓她豐衣足食,還可以支付外婆的療養費,而且錢三姐一再表示,她就是她的接班人。
謝曉晨空降而來的時候,錢三姐特意請謝潯涒喝了杯咖啡,以示安撫。
謝曉晨畢業於堂堂N大,學業優秀,在校期間就成功運營著校方官網及公眾號。
並且,謝曉晨帶來了一個新項目。與某房地產開發商共同投資成立一家家裝公司,該房地產商剛拿下一塊地,即將主打精裝修。
“說到底,你們也是一家人。”錢三姐說道。
謝潯涒微笑著晗首,“是是是。”
畢竟在別的地方她不一定能掙到這麼多錢,看在錢的份上,可以忍耐。
明天,房地產公司就會派項目主管人員過來開會。
謝潯涒想,這世界真小。
把文章定好時間發送,謝潯涒伸個懶腰,甩甩頭,決定到樓下商業街喝杯咖啡。
一打開門,就發現鄰居的門上倚靠著一個人。像是有點喝多的樣子,開不了門,索性倚在門上休息。
謝潯涒嚇了一跳。
住在這裏蠻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鄰居。原來是個年輕男人。
鄰居身形頗為高瘦,聽到動靜,微微側過頭來,謝潯涒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眼睛......好怪異啊......像什麼?謝潯涒一下子想不起來,但立刻讓她心裏微微打了個冷顫。
她停頓了一下腳步,但管閑事不是她的特長,於是決定繼續走。
沒想到鄰居竟然緩緩滑倒至地麵,看樣子像是暈了過去。
已經走到電梯口的謝潯涒又折了回來,蹲到鄰居身旁,伸出一個手指,戳戳男人胳膊,“喂,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