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鳶安靜地往沉香院裏走著。
盡管她此時心裏仍是一片慌亂,絲毫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成為十三歲的時候。但她記憶裏的場景卻沒有變。
她記得那時自己是何等屈辱和失措。所有人都認定她勾引唐邵,認為她不滿和林家婚事,因為林家大公子因身子不適出京修養,認定她見異思遷,任由她百口莫辯。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喜,為何會誣陷自己。她不明白,明明是和大姐閨中玩鬧相約的手帕,會成為她勾引表哥的罪證。更加不明白,拿到手帕的大姐,卻矢口否認梁鳶曾以手帕相約賞月......
親人之間的信任,在那一刻的崩塌。
梁鳶心灰意冷,連辯駁也不願了。最後被祖母勒令禁足,手帕的事情,卻又不知怎地傳了出去。
最後導致林家退婚。
好像上一世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但這件事不過是掀開梁家華美表麵的序幕而已。
梁鳶吸口氣,走進了沉香院。
早她一步的梁芷已經立在庭下。“三妹妹!”
梁芷嬌豔如花,衝著梁鳶微微一笑。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笑容中藏著虛偽和嫉妒呢?
梁鳶低著頭,對梁芷她沒了任何的憤恨。既然對方不將她當做姐妹,那她又何必為這種人傷心惱怒?
“大姐。”梁鳶行禮,“咱們進去吧。祖母還在等著。”
說完,就繞過梁芷,自己先行進去。
梁芷愣住。
梁鳶竟然絲毫不動氣?
既沒有來求自己為她做證,也沒有任何指責。
她在這裏等梁鳶,不就是想趁機激怒她,讓祖母更加厭惡她媽?梁芷頓了頓,也急忙跟了過去。
“拜見祖母,母親,姑母。”梁鳶走至廳中,給各位長輩見禮,然後徑直跪在梁老太太麵前。“請祖母替孫女做主!”
見到梁老太太的一瞬間,梁鳶心中諸多滋味一起湧出。
前世被林家退婚,祖母看作是奇恥大辱,病了好久才痊愈。在那之後,就不再見梁鳶,任她自生自滅。恐怕祖母真覺得自己不堪吧。
“你倒先喊起冤來。那好,我且問你,這條帕子是你的嗎?”
“是我的。”
“上麵的字也是你寫的?”
“是孫女寫的。”梁鳶沒有否認。
梁老太太的眉頭皺起來,總覺得今日的梁鳶有些變化。
雖也如以往日那樣不會像尋常小姑娘那樣撒嬌耍癡,但卻沒了往日那頑石般的神情。
一旁的梁二太太見梁鳶矢口否認,眉頭就皺起來。“阿鳶,我親眼看見你屋子裏的小喜將帕子塞在邵哥兒的窗下。要不是我撞見,隻怕唐家還真以為咱們梁家沒規矩!這麼說,是懷疑我說的話了?”
梁鳶冷冷道:“二伯母隻看到小喜送手帕,可看到我寫了這些?就算我寫了,可我又是邀請的誰?”
梁二太太冷笑:“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認罷了。”
“不是我做的,我自己自然不認!”
梁老太太揮手打斷兩人爭執。
“昨日你說手帕是送給大丫頭的,大丫頭人在這裏,且聽她怎麼說。”
梁二太太眉頭一挑,怎麼還有會自己女兒攪和在裏頭。不過老太太在這裏,她不好說什麼。
梁芷給老太太行完禮之後就默默站在母親身畔。聽了梁老太太的話,疑惑道:“什麼帕子,祖母再說什麼?”
梁老太太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你妹子的手帕被人撿到,說是送了你。你來瞧瞧,是不是這塊?”
梁芷走到老太太身畔,將老太太手裏的手帕看了,然後搖頭道:“不是,三妹......沒有送我手帕。”
梁老太太嗯了一聲,又對梁鳶道:“阿鳶,你大姐沒收到手帕,你還有何話說?”
梁鳶抬頭道:“原來大姐沒收到帕子,那就是小喜在說慌了。”
“前幾日姐妹們作詩,孫女作了首賞月的詩,總覺得沒有意境。便想著快到月中,天氣也日漸和暖,約大姐姐出來賞月再合適不過。隻是孫女寫了帕子,天氣忽又乍寒回暖,飄忽不定。便沒著急送出去,隻收在房中。昨日忽地被二伯母拿到,還說是我寫給表哥的,孫女實在吃驚又害怕,一糊塗說了許多大不敬的話。還望祖母見諒。”
廳中梁家女眷麵麵相覷,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向來倔強要強的三姑娘,竟然會和人低頭。梁老太太更是吃驚。她這個孫女自三歲後就被抱到沉香院中教養,什麼脾氣秉性她最清楚不過。往常就算挨了打,也不肯低頭,這當眾認錯的話,還是頭一遭聽見。
“你的丫鬟卻說是受你差遣。”梁老太太頓了頓,才道。
“煩請祖母叫了那丫鬟來。我倒要親自問問她,為何要這樣汙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