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的媽媽突然病倒,他的家人打電話來叫他立刻回美國去,昨天沐風匆匆忙忙地買了機票就回去了,根本來不及告訴你。”這是楊晴朗對於藍沐風的失約向夏茵茵所作的解釋。
“什麼?藍大哥回美國了?”夏茵茵先是感到一陣的驚訝,隨之而來的,便是那如排山倒海而來的失望之情。
“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他要我替他轉告你。”楊晴朗手插在口袋裏說。
“藍大哥還會回來嗎?”
“應該是會的,但是什麼時候回來就要看他母親的身體狀況了,所以他沒有告訴我回來的日期。”
“這樣啊......”夏茵茵的心情可以說是蕩到了穀底,失望到不想說話了。
看到夏茵茵臉上的失望表情,楊晴朗拍拍夏茵茵的肩安慰她:“你先別難過,跟我進來,有樣好東西要給你。”
對這樣“好東西”並不抱著任何期待的夏茵茵,垂頭喪氣地隨著楊晴朗進了辦公室。楊晴朗走到辦公桌邊,拿起桌上的兩本譜遞給夏茵茵,對她說道:“這是沐風昨天拿來給我的,要我交給你,希望你練習裏麵的曲子。他怕你不知道是什麼曲子,還寫了張字條給你看。”說完又從桌上拿起一張字條交到她手中。
那張字條上麵用中文草草的寫著:拉威爾(注一)“庫普蘭之墓”、德布西(注二)“印象”第一集與第二集,字跡看起來像是在匆忙之中寫下的。
“所以這是藍大哥要我練習的兩本譜?”
“沐風說了,要你兩本全部練完。”
本來剛剛還陷在極度失望的心情之中,但此時一拿到藍沐風為她特別留下的這兩本譜後,夏茵茵仿佛又看到了一線希望。她心裏想道:“藍大哥既然留下譜給我,還叫我練習,就表示他一定會回來;還有,藍大哥隻留了兩本譜,他知道我一定很快就可以練完,這就表示他不會在美國待太久,而且回來後一定會來聽我彈。那麼,我可得要好好練習這些曲子了,千萬別叫他失望。”如此一想,心情豁然開朗,臉上又恢複了笑容。
譜的旁邊還有兩張CD,楊晴朗也一並交給了夏茵茵:“沐風還說,你沒彈過拉威爾和德布西,所以叫你聽一下CD,也不至於一點頭緒也沒有。”
“謝謝藍大哥。”夏茵茵拿起CD左右翻看,又把譜和字條、CD揣進懷中,心中又是開心又是感激。
“你就好好練習,沐風那邊有什麼消息我會再告訴你。”
夏茵茵拿了拉威爾和德布西這兩本新譜,走到鋼琴前麵開始練習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到了農曆新年,這是寒假的最後一個星期,比起元旦,農曆新年似乎更為熱鬧,除了開心之外,大家麵上還多了一份喜氣,街道上商店裏總是隨耳便可聽到歡欣鼓舞的過年音樂,讓路過的人心裏無不染上那一份喜氣。
小時候的夏茵茵每年最喜歡的節日的就是過年了,但是現在的她,卻滿心的希望不過年不要來。
從前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媽媽總會帶她去外公外婆家過年,夏茵茵還有一個舅舅,舅舅也會帶表弟表妹回到外婆家,大家團聚在一起,氣氛十分熱鬧。
媽媽死了以後的幾年當中,外公外婆也相繼去世。因為舅媽是香港人,在舅媽的遊說之下,前幾年舅舅便攜家帶眷的離開上海到香港去做生意,聽說是在深水埗賣魚蛋,長年住在那裏,就算是過年過節也沒有回來過,和夏茵茵幾乎是斷了聯係。
至於爸爸那邊,那就更別提了。爺爺奶奶早死,夏茵茵打小就沒見過他們,爸爸又是獨子,在爸爸當了古惑仔以後,夏茵茵聽說爸爸的親戚們就都與他斷絕了來往,所以夏茵茵從來沒有見過夏家的任何親戚。
打從林瓊玉嫁給夏鑫旺起,她就沒帶夏茵茵去見過她自己的家人親戚,因為每逢過年過節,林瓊玉也隻是跟幾個帶著風塵味的姊妹淘通宵打牌,從沒見她回過娘家,平日裏,她也絕口不提娘家的事。
所以,過年對夏茵茵來說,隻不過是一個徒增傷感的年節罷了,比起平常日,更顯得孤寂與淒涼。
更慘的是,過年期間,楊晴朗是不開門做生意的,因此夏茵茵無琴可練,這就表示,過年期間,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做的事,也必須跟著過年一起休假。
寒假的頭兩個星期,夏茵茵就把拉威爾和德布西那兩本譜都練熟了,隻是曲中有好些地方她不能明白,她反複聽了藍沐風給她的CD,卻總是覺得不能融會貫通,她知道她的踏板出了問題卻不知如何使用,她覺得她彈出來的音樂總是差了一點味道,總是有那麼一點的不對勁,但是就是不知道問題的症結點在哪。
她每天都眼巴巴地期待著藍沐風的出現,一心期望著藍沐風能為她解除心中的疑惑與問題。但藍沐風就是無消無息......
(注一) 拉威爾 (1875-1937) 法國作曲家、鋼琴家,與德布西同為印象樂派的代表作曲家,但音樂風格又與德布西迥異。他的許多管弦樂作品相當優秀,鋼琴曲也十分傑出,其作品皆獨具匠心,細膩優美。
(注二) 德布西 (Claude debussy,1862-1918) 法國印象樂派作曲家,其音樂風格受到印象畫派的影響。做有許多傑出優秀的管弦樂作品與鋼琴曲。 望穿秋水,就這麼引領期盼到了除夕前一日,夏茵茵本以為藍沐風必定是留在美國同他的家人一起過農曆新年,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放棄等待的時候,藍沐風竟然毫無預期的、如風一般的出現在她眼前了。這次,連楊晴朗都嚇了一跳。
看藍沐風由拎著行李出租車上下來,一臉風塵仆仆,楊晴朗驚道:“天啊!沐風,你......不會是剛下飛機吧?”
“你說對了,我一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藍沐風回答時,順帶望了楊晴朗身旁的夏茵茵一眼。
朝思暮想的藍沐風終於回來了,夏茵茵喜不自勝,高興得都快流淚了。
但是看著喜出望外、眼眶中隱隱有些淚水的夏茵茵,藍沐風卻是於動於衷。他仍然連句寒暄的話都沒有就直接了當地問夏茵茵:“我留給你的那兩本譜都練完了嗎?”
仿佛已經習慣了藍沐風的開門見山,夏茵茵一點也不意外的用力點著頭:“都練完了。”她望著藍沐風,漆黑的眼眸閃爍著。
“那好,彈給我聽吧!”藍沐風把行李靠著牆壁放好,脫下大衣順手就擱在行李箱上,轉身拉過一張椅子來。
兩人一拍即合,夏茵茵毫不猶豫地說了聲“好”,立刻坐到了鋼琴前準備要彈。
一旁的楊晴朗本來還在狀況外,現在突然了解了藍沐風來他這裏的想法和意圖,便呼道:“我的天,沐風,你坐了那麼久的飛機,現在才剛下飛機,連家都沒回,馬上就過來我這裏就是為了要聽茵茵彈琴嗎?”
“是的。我猜她這個時間會在你這兒,況且耽擱了兩個星期,我很想知道茵茵彈得怎麼樣了。”
“你那麼擔心幹嘛,茵茵又不是音樂班的學生!”
“不行嗎?”藍沐風冷冷地說。
被藍沐風的冷然打了一掌,楊晴朗有些無奈,兩手一攤說:“可是,你就算現在指導她也無濟於事呀!明天就是除夕了,從明天起我會關門一個星期,茵茵她根本沒有琴可以練,你今天指導她,又有什麼用呢?”
“關門一個星期?”藍沐風淡然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驚訝的神色。
“正確說來是關門九天。沐風,難道你忘記有過年這檔事了嗎?”
等到眼神中那一絲驚訝的神色漸漸消失之後,藍沐風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倒還真是給忘了。”
倘若身旁有椅子,楊晴朗可能要一屁股的跌坐在椅子上了。“唉......”楊晴朗一個勁兒的搖頭歎氣:“你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隻要說到音樂,你就把這世界上的事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就算是天塌了你也不管。”
“關門九天......”藍沐風哪裏聽楊晴朗說話,自己陷入了沉思。
“你坐了那麼久的飛機,現在休息一下吧!”楊晴朗好心勸道。
“不能休息,沒有那麼多時間。”藍沐風一口回絕。
“為什麼?”
“因為茵茵要參加一個月後的一場鋼琴比賽。”
此語一出,楊晴朗和夏茵茵都不約而同的愣住了。
“呃......你這是什麼意思?”楊晴朗一頭霧水,夏茵茵當然也是。
藍沐風轉過頭去看著夏茵茵,問道:“茵茵,一個月後你願意去加鋼琴比賽嗎?”
“我......去參加鋼琴比賽?”夏茵茵愕然的看著藍沐風結結巴巴地問。
“對。”藍沐風注視著她說。“鋼琴比賽。”
當他再一次說“鋼琴比賽”這四個字時,他的臉上雖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但一種殷切而又熱烈的期盼卻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隱隱約約的閃動著。
在夏茵茵的頭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楊晴朗已經先喊了起來:“藍沐風,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鋼琴比賽。”藍沐風淡然地回應著驚異的楊晴朗。
。
“你倒是說說,是個什麼樣的鋼琴比賽?”
“古典音樂大賽。”
“這不是廢......”話字還沒出口,楊晴朗的喉嚨便突然梗塞住了,他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藍沐風:“你是說,那個由國家音樂廳主辦,每兩年才舉辦一次的《古典音樂大賽》?”
藍沐風抬起下巴,朝驚訝不已的楊晴朗點點頭。
“這可是個大比賽啊!”楊晴朗差點沒跳了起來
“是又如何?”揚起眉毛,藍沐風一臉傲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