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霧加快了手上給她簪花描眉的動作,方才還歡快的神情凝重了幾分:“小姐稍等,馬上就好。”
葉嫚雖然才十三歲,但五官生得明豔,肌膚更是細膩無暇,經過碧霧這麼一打扮,氣質出塵,眼尾上挑,多了幾分女兒家嬌滴滴的媚意,如嬌花照水。
望著銅鏡中還未被毀掉的容顏,葉嫚感受到內心一種極大的滿足:“走吧,是時候出去了。”
另一頭,葉欣正在張氏的房裏哭哭啼啼,委屈得像什麼似的。
“不是說好了,隻要向爹爹說我身體不適,去不了就可以了嗎?為什麼父親一下子就答應了,還讓我給白姨娘祈福?我不去我不去!”
張氏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又哄了好一會兒:“傻孩子,苦肉計而已,你出了這道門,誰會管你去哪兒呢?做個樣子罷了,隻要你父親知道你有這片心意就成了。”
張氏最會權衡利弊,經過她的一番分析,葉欣才平複好心情。
見女兒不鬧了,張氏心裏又心疼起來,往她懷裏塞了幾張銀票:“出去以後,該買的就買,別委屈了自己。”
葉欣這才綻了笑顏:“謝謝娘,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張氏本就慈眉善眼,望著葉欣的目光更是溫柔如水:“傻姑娘,不疼你疼誰?”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悄悄話,葉欣的貼身侍女杏紅就來了,“夫人,小姐,行禮已經裝好,馬車也備好了。”
聽到這兒,張氏便拉著葉欣的手往外走,快到府門口,卻見葉嫚從遊廊那頭走過來,扶風弱柳,顧盼生姿,一雙美目水潤潔亮,好一個俏美人兒。
葉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蹭地上來了:“你來幹什麼!”
沒料到竟然和葉欣撞在一個時候出門,見葉欣氣勢洶洶,葉嫚不由得冷冷一笑。
“怎麼,這門,欣姐姐出得,妹妹就出不得?”
葉嫚嗓音清靈,此刻言語像是帶了刺一般,紮得葉欣臉皮有些疼。她忍不住抬手指著葉嫚,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你怎麼敢這樣和我說話?”
怨不得葉欣驚訝,以往葉嫚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躲還來不及,哪裏敢這樣當麵這樣懟她?
哪怕是她昨天激了葉嫚幾句,葉嫚也不敢在她麵前大呼小叫,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跑到那山上鬧會兒脾氣。
張氏唱白臉,她便唱紅臉,拿捏葉嫚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怎麼今日這個丫頭卻像是變了性子似的?
葉嫚哪兒會管她腦袋裏想了些什麼,經曆一世,她便知道,一味忍讓不過是給了別人糟踐自己的機會罷了,如今,她回來了,也不會再給這些人臉麵了,隻不過,人總是要懂點迂回之術,一味的正麵交鋒,隻能損己利人。
這樣想著,葉嫚便低下頭去,像是抱怨一般:“難道不是姐姐質問妹妹在先嗎?此刻——”
她的目光在葉欣伸出的手指上稍做停留,“又目光灼灼,以手指著我,難道妹妹從這兒出門,也是一種過錯?”
葉欣頓時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倒是一旁的張氏昨晚領教了她嘴皮子的厲害,忽然明白了過來。
這丫頭已經變了。
隻是情況未明,張氏當她還在鬧昨天的事情,見姐妹二人劍拔弩張,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先是瞪了一眼葉欣,斥責道:“欣兒,怎麼和你嫚妹妹說話呢?”
隨即不管葉欣難看的臉色,走到葉嫚身側,溫柔一笑,安撫道:“嫚兒,別和你欣姐姐一般計較,她沒你懂事,不會說話。”
葉嫚眼圈微紅:“我不過是想出門買點東西罷了,沒想到欣姐姐對我這麼大敵意。”
說著,葉嫚抬頭,望著張氏的眼神隱隱藏著委屈,微微哽咽道:“母親,難道女兒剛才說錯了嗎?欣姐姐剛才好凶......我......”
晶瑩的淚珠子掛在長而翹的睫毛上,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張氏一顆心又稍稍放下去,鉚足了全身的溫柔開解葉嫚,直到哄得她眉開眼笑,送她上了出門的馬車,這才回過頭來。
一回頭,張氏便見自己的親生女兒臉色黑的要滴下墨汁來。
“娘親待嫚兒妹妹,真是盡心盡力,宛如親生一般。”葉欣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一段話的,可見剛才那一幕有多刺痛她的心。
張氏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我要是不做個樣子,她能相信我嗎?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
葉欣反應過來,臉色立刻緩下來,拉著張氏的手,微微噘嘴,撒嬌道:“娘親,女兒就是有些吃醋嘛!”
張氏嗔怒的拍了一下她的頭,打趣道:“你啊,總是這樣使小性子,看以後誰敢娶你。”
一提到嫁娶,葉欣腦海裏便勾勒出一個氣質儒雅,清朗俊秀的身影,頓時羞紅了臉:“娘......”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張氏斂起笑意,神情嚴肅了幾分,眼中卻滿是不舍,“此去清居寺,路上要小心,別苛待了自己。還有,記住為娘囑咐你的話,別誤了時候。”
葉欣點點頭:“娘放心,女兒省得。”
說完,葉欣便上了馬車,而先出門的葉嫚此時已經到了城郊的一所破廟前。
望著周圍荒涼的景象,碧霧眼中掠過一絲嫌棄,隨即讓跟隨來的侍從掃開了地上的小石子,小心翼翼的扶著葉嫚下了車。
“小姐,顧神醫真的住在這兒嗎?”碧霧感到深深的懷疑。
顧神醫是江湖性情中人,醫術好,脾氣也倔,聽說自從有一次為某位權貴看病時,被那位權貴的仆人輕視對待,一怒之下,幹脆砸了藥箱,隱姓埋名,再也沒有出現在京城。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俗話說,“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山”。
碧霧覺得,像顧神醫這般傳奇人物,再怎麼也該隱居在諸如鐘南山或者百年道觀那樣的地方,怎麼會藏身在這種破廟裏呢?
葉嫚微微一笑,仿佛一切了然於胸:“顧神醫自然不住在這兒,但是他早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