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妙璿聲音沙啞,語氣卻是格外堅定。她撐了撐,想要坐起來。
“這才剛醒,別逞強。”杜子騰瞋她一眼,很是心疼。話落,卻又忍不住伸手來扶她。
“沒事的,哥。”樓妙璿推開他,試著自己坐起來。
杜子騰見她很固執,遲疑了一下,還是訕訕地收回了手,不敢太過勉強。
體內的殘毒,令樓妙璿的肢體酸軟無力,全身如遭針紮一般,她還是咬牙忍著,努力撐坐了起來。
光是這小小的動作,樓妙璿就已經累得出了一身汗,但她還是笑歎一句:“這毒,還真是不簡單!”
“不過,沒關係。隻要能活下來,這點殘毒,三兩服藥就能解決!”她語調輕鬆,順勢下了床,就勉力走到玄衣男子的床邊,看了一眼,“老先生可看出——他中的,是什麼毒?”
老大夫搖頭,歎氣:“老朽窮其一生,也未曾見過這般吊詭的毒。明明毒性猛烈,讓人根本逃不過七步內速死的命,而他卻硬是撐到了現在!實在費解!”
“......”樓妙璿頓時語塞。
看來,這老大夫的本事,也並非她想象中的那麼厲害。
她抿了抿唇,耐心解釋道:“那是因為早有兩種霸道的毒素積存在他體內,三毒此消彼長,相互作用、相互克製,已經成了一種新的混合型毒素。這種混合型毒素,想必又被生馬錢子的毒性削弱了幾分,烈性已失,效力遲緩。雖不至於速死,卻如慢火煎熬,十分痛苦。”
“哦?”老大夫聽得將信將疑,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姑娘不曾搭脈,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了?”
“老先生忘了?小女子可是因為幫這位公子拔毒,才中毒的。”樓妙璿笑笑,“小女子中的毒,正是這三種毒素相互作用後的產物。有什麼症狀,小女子可是一清二楚的。”
“原來如此!”老大夫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由一問:“姑娘既是少年高才,可有應對之策?”
“老先生高看了。”樓妙璿謙和有禮,“他體內的毒素太過複雜,要想在短時間內完全清除,是不可能的。眼下唯有盡量延長他的性命,徐徐圖之。”
“那,姑娘是有續命之法?”
樓妙璿禮貌地伸出手,“借老先生的金針一用!”
老大夫忙拿來針囊,遞上金針,拭目以待。
樓妙璿接過金針,先在男子心臟周圍的幾處大穴落針,護住心脈。然後,循著任督二脈,在兩脈諸穴上一針入一針出,一路施針到了臍下。
若把經脈當成河流,那她的舉動,便像是一路往下驅逐著什麼。
老大夫一直秉著呼吸,看得認真,有些費解地摩挲著下巴,“姑娘這一手,是引毒下行,將毒封結到了臍下?還能,如此這般?”
樓妙璿點點頭,“如果不這樣做,七天內,他就會變成全身不能動的活死人。這樣引毒下行,雖然臍下部位會失去知覺、不良於行,但總好過全身不能動吧。”
其實,不是引毒下行,而是引蠱下行。
三毒之中,蠱毒最為強悍霸道,也是最為棘手的。不可根除,也不可遏製,隻能用這種方法,將它困住,讓它不至於給男子帶來更大傷害。
男子身上的蠱毒,世間罕見,又藏著一絲難解的玄妙離奇。這背後,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強大到觸碰不得。搞不好,會引火燒身。老大夫既然沒看出來,她也不會多說。
老大夫聽得一愣一愣的,連連佩服點頭。
“好了。”樓妙璿利落收針,正要站起來,衣裳卻被人用力一拽,險些摔倒。
她好不容易站穩,一低頭,便對上一雙淵深如海卻又波瀾不興的眼睛。
這雙眼睛,不見絲毫狼狽,反倒透著主人渾然天成的矜貴與沉穩,散發著懾人的幽光,讓人不敢直視。
被這樣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樓妙璿隻感覺後背發涼,心裏一沉。
“你......醒了。”樓妙璿嗓子發幹,竟有些緊張。
“你剛才說的......”男子緩緩開口,嗓音低沉喑啞,帶著一絲強壓過後的顫抖,“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