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辰閃爍。
紫瓏的寢苑乃是一棟臨湖的閣樓。
夜間燈火明亮,整棟閣樓都沉浸在靜謐柔和的光亮之中。
少女手執一本書冊正看得專注,不管是近看還是遠看,都掩不住眉眼間尊貴高華之氣度。
茶香氤氳,絲絲縷縷彌散在空氣中。
錦華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過來,低眉看著少女,窗外微風輕拂,清冽的花香透過微敞的窗戶飄散進來,縈縈繞繞拂過鼻翼。
明亮的燈光映照著少女精致無瑕的容顏,叫錦華一時險些看呆了去。
茶盞輕輕擱在雕花小幾上。
暗紅色衣袍的少年轉身離去,不久之後端來一盆放了花瓣的溫水,放在地上,少年屈膝落跪於榻前,斂眸脫去少女鞋襪,露出一雙白玉似的纖足。
水的溫度是調好的,熱度剛好適合泡腳,卻又不至於太燙。
玉足落進水裏,紫瓏放下手裏的書冊,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闔上眼輕嗅一口漂浮在空氣中的花香,然後才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
“錦華。”
少年抬頭,揚起一張精致漂亮的臉:“主子?”
紫瓏斜倚在榻上,眸光慵懶似貓兒,紅唇輕勾:“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
錦華微怔,很快猜到了她所說的往事是什麼,不由自主地從記憶裏搜出一些遙遠的畫麵,俊美絕倫的臉上浮現些許柔和笑意:“人在懵懂無知的時候,難免會有些不自量力的想法。”
我不給人為奴。
縱然已經過去了九年,這句話卻仿佛烙印般深深地印在心頭,浮現在腦海裏,叫他怎麼也無法忘懷。
初遇時這麼一句話,現在想來倒也不覺得多可笑,畢竟那時年紀小,難免有些不切實際的狂傲無知。
隻是那自以為是的驕傲並未堅持多久。
眼前這個少女尊貴到不屑用任何手段來馴服身邊的狼崽子,可淪陷這個詞從來不受年齡限製。
似乎不管如何驕傲的人,在她麵前都應該是臣服的姿態。
她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她從不故意折辱他的尊嚴。
他不願與人下跪行禮,她便也從不勉強。
他在她麵前仿佛一直有種特權,即便是隻比他晚進宮幾個月的那些伴讀們,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紫瓏對他各方麵的縱容,為此也曾迎來了不少嫉妒。
可誰曾想,最後卻是這隻孤傲的狼崽子自己受不了,主動跪在她腳下,一聲“主子”喊出口,從此再也沒換過別的稱呼。
錦華低眸,輕輕按摩著少女的腳踝,忍不住想到那年裏曾一度掙紮猶疑的自己。
旁人眼中的縱容,於他而言隻是忽視。
他至今也無法確定,當年紫瓏對他是故意忽略還是真的縱容,猶記得伴讀們跟她一起進上書房念書,當日的功課誰完不成,誰就必須受罰。
唯獨跟在紫瓏身邊的錦華,什麼也不用做,書想讀就讀,不想讀就算;武功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練。
伴讀們選學琴棋書畫,奇門遁甲,功課進展稍有偷懶懈怠,紫瓏給予的懲罰會比夫子給得更重。
可唯獨對錦華,從不要求他學任何東西。
他喜歡安靜,她就給他足夠的安靜,絕不主動開口打擾他。
這樣的榮寵看起來實在讓人豔羨,可最先受不了的人卻是錦華自己,他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卻沒想到......
思緒從記憶中抽離,錦華沉默片刻,低聲開口:“主子對姬家少年......可有什麼打算?”
姬家少年?
紫瓏托著腮,轉過頭,伸手推開雕花窗欞,任由清風拂麵,拂亂鬢角發絲。
“沒什麼打算。”她道,“一顆棋子而已,不值得多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