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兩個年輕人要進行約戰,老馬夫也沒勸說,嘴角撇了撇,這種年輕氣盛的“快意恩仇”,他早已見怪不怪,隻要不死人,不過就是他在這漫漫長途上,徒添了個一個樂子而已。
一時間,車廂裏更是安靜了下來,連兩個女生都沒有再低聲交談,而是默默地彼此想著各自的心事。唯有大家認定要被虐的淩慕楓,看上去反而最為的輕鬆,依然麵帶著微笑,逗弄著一旁的彩蝶。
又行得三四裏路,老馬夫“籲”的一聲,勒停了馬車,“就這裏了,那什麼,你們都下來吧。”
道路的右邊是一片田野,種著不少瓜果蔬菜,遠處隱隱能看到些農舍的影子;而另外一邊則是一座山,山腳的不高處有一塊平緩的山坡,上麵還有一座簡陋的的亭子,茅草為頂,平時應是供來往行人歇腳的地方。
天空晴朗,行人稀疏,有輕風拂麵,帶來淡淡的泥土和植物的清香,確實是個不錯的“切磋”技藝的地方。
待得老馬夫把車在路邊停好,許辰一言不發,提著隨身的一把青鋼長劍,率先就下了馬車,然後上得那個緩坡,且站到了上風處。
跟在後麵陸續下了馬車的其他人,看到許辰這一舉動,臉上都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陳然更是“哼”了一聲,臉上滿是不屑之意。
生得矮小,下巴一把黑白相間的短須,胡亂糾結著,後背還有點佝僂的老馬夫,走進涼亭,摘下頭上草帽,折起帽簷,扇了幾扇,又挖了下鼻孔,催促著說道:“喂,兩位小哥,地選好了,就趕緊開始吧,最好點到為止,可別傷著了誰,耽誤了趕路。”
早已有點按捺不住的許辰,“鏘”的一聲劍吟,就拔出手裏的長劍。
長劍劍柄似是玄銅打造,斑駁古樸,劍鍔上刻有複雜花紋圖案,劍身在陽光的映照下,就如一泫秋水,冷芒閃閃,外行人看了,都知道這是一把難得的好劍,“泥腿子,拿出兵器來,今天我許辰要讓你好好地見識見識。”
淩慕楓也沒去和他爭辯,俯身在地上拾起一根,不知是那個路人扔下的柱棍。在低頭的時候,淩慕楓暗暗吸了一口氣,除了父親之外,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人對陣,說一點不緊張,那都是裝出來的。
舉起手中的棍子看了看,淩慕楓覺得稍稍長了些許,瓣掉了一小截,輕輕地揚了揚,“沒有合適的兵器,我就用這個吧。”
倒不是他托大,實在是懷中的匕首還用得不習慣,而且父親也交待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出,那匕首太過鋒利,而且不見血不回鞘。
聽到淩慕楓說沒有趁手武器,,陳然眉頭皺了皺,而腰間懸著一把黑鞘長劍的孔燕,原想著要把佩劍借給他,但是手碰到劍柄上,稍稍遲疑一下,又鬆開了。
許辰卻以為這是淩慕楓在故意羞辱自己,怒極反笑,說道:“嗬嗬,好,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看劍......”。
話音甫落,許辰足下一點,身體前躍,劍尖一指,向著淩慕楓的雙眼就直刺而去。
他身軀修長,又早占得上風處,此時離地騰空,比淩慕楓足足高了半個身軀,威勢更是憑添幾分。
看到許辰劍勢如那離弦箭,長劍上泛著粼粼的白光,出招狠辣,眾人的心不由得揪了揪,更替淩慕楓擔心起來,倒是那個馬夫,更像是在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
而許辰迅疾如風的劍勢,看在淩慕楓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比起在李家寨那塊坪地上,偶爾也會獨自揮舞兵器練習的李奇,淩慕楓就覺得就要差上不少。
看到那並不算“太快”的來招,淩慕楓心中反而覺是輕鬆了不少,信心也大了許多。
他先是身體稍稍一側,避開長劍劍刃,手上的木棍如靈蛇吐信,快速又準確地就搭在了對方的劍脊上,爾後往下一順,再翻腕一壓,許辰的青鋼長劍,竟就這樣被壓到了下麵。
寶劍和木棍甫一相觸,竟發出“錚錚”之聲,卻是淩慕楓那手中的棍子,通體都包裹著一層的青光,這青光並不刺目,卻盈盈如稠,讓整根木棍看起來,倒像是由那青銅所鑄。
旁觀的眾人看得如此,才齊齊籲了一口氣,雖然都談不上對淩慕楓有太多的好感,但畢竟是同伴,加上眼前對壘的雙方,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深仇大恨,也並不想看到一邊倒,有人受傷被虐的情景。同時在看到淩慕楓竟能如此輕易地,就接下了許辰的一式狠辣劍招,又各自暗暗驚訝不已,
而那之前還在點著頭,頗為欣賞看著許辰的老馬夫,看了這一幕,也是不由地輕“噫”了一聲。
許辰想不到自己十拿九穩的一劍,不但沒有傷到淩慕楓,連人家手上的棍子都沒能砍斷,心裏更是大急。
他退後幾步,長劍也往回輕收,防止淩慕楓順勢欺身糾纏,然後劍鋒稍轉,運起體裏的內息,使得長劍之上的白色光芒更盛,劍勢也陡然加快,斜斜地砍向淩慕楓手中的“兵器”。
他沒有選擇直接去攻擊淩慕楓本身,而是想著要先削斷那根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可惡的木棍,不如此,難以消去他此時心頭的氣惱。
而麵對許辰更顯淩厲的劍勢,淩慕楓卻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他自小目力過人,對方的劍招軌跡,還有輕微的劍勢變化都看在了眼裏。區別可能隻是在於,這樣一來,反而讓他更覺得適合給自己“喂招”了。
雖然得了父親一夜的親身傳授,讓他那原本練了許多次的劍法,從前的一些沒辦法融彙的連招銜接,變得流暢了許多。但畢竟時間匆忙,加上他真正的與人對戰經驗幾乎為零。這個時候許辰的出現,還真的成了他第一次能夠好好地去檢驗,這些年來持之以恒的訓練結果。
刺、劈、撩、掛、雲、點、崩、截,初始的時候,淩慕楓並不能很好地用最合適的劍招,去應對許辰的攻擊,倒像隻是在把自己所學來的劍技,在從頭到尾地使出,有時候覺得不對,才略顯手忙腳亂地臨時變招。
也幸好許辰在他眼中“還不夠快”,讓他竟還有時間去重新思考該怎麼去重新出招,不然恐怕早已經傷於長劍之下。
不過也因為如此,在“鏘鏘”的斬“鐵”聲中,淩慕楓手上的木棍也多了不少的小豁口,看上去隨時都有斷開的可能。
而這一次,許辰就是抓住了淩慕楓招式已老,新招未生,顯得有些遲疑的時機,兩邊嘴角一扯,笑了,笑容裏還帶著絲絲的猙獰,“泥腿子,我讓你再囂張。江潮三疊,給我斷。”
許辰的青鋼長劍,兀然地又一次加快,化出三道殘影,迅速地在淩慕楓的棍子尾端,同一地方上連砍三下。
那木棍終於承受不了,大約三寸長的部分,被砍斷開去,然後“砰”的一聲,在半空中炸成了粉末。
淩慕楓卻並沒有慌張,經過剛剛的一番交戰,他已更加的淡定從容,看到許辰的這一招“江潮三疊”,用力過猛,有點回收不及。“兵器”雖斷,他並沒有選擇後退,反而立馬欺身而上,運勁於手臂,往前一刺,就刺向了對方的臉龐。
和剛才的“不緊不慢”不同,許辰感覺到淩慕楓的這一刺,快如閃電,一陣疾風撲麵,心裏一驚,下意識地要側頭閃避,但那裏還來得及?
木棍的尾端被斷開一截,此時卻多了近兩寸的青光鋒芒,光芒閃過,許辰的鬢角有發絲掉落,還感到自己的臉被迅速地拍了兩下,他連忙腳尖前點,身體借力後退數米,拉開距離。
淩慕楓也沒順勢再追擊上來,收了“兵器”,雙手抱拳,虛晃兩下,朗聲說道:“領教了。”
“你......”,許辰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打心底看不起的人,用一根棍子削了頭間發絲,還狼狽逃竄,一時氣急敗壞得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手指了一指,又要再次揮劍而上。
“夠了,許辰,見好就收,剛才要不是淩慕楓手下留情,你的那張小白臉上,就得添了兩道口子。”陳然見到許辰還不死心,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出聲喝止。
“我還沒輸,我剛才隻是一時不察,我不可能輸給他?”許辰雙眼通紅,眼裏如有一團火在燃燒,說完,伸手從懷裏取出了三枚血光隱隱的金色銅錢。
“喔,許鏢頭倒是大手筆啊,自己的成名靈器,七枚就給了你三枚。”那老馬夫看著許辰手上,那三枚明顯比普通大了一圈的銅錢,此時也停了扇動手中的草帽,嘴裏淡淡地說道。
“落魄金錢?”一旁的駱霞也顯然認出了許辰的手中之物,不由得掩著小嘴輕輕地驚呼出聲,就連一旁的孔燕也微微地動容,陳然更是一個縱身飛到了淩慕楓的身前,微眯著雙眼,望著許辰。
那許鏢頭許烈,雖然為人粗鄙,讓人覺得俗不可耐,但是年輕時走南闖北,經曆過不少的惡戰,一手成名武器落魄金錢使得神出鬼沒,不知曾經染了多少豪傑的鮮血,都說已經通靈,其為人也是心狠手辣。雖說這些年來,已經很少出手,卻依然凶名赫赫。
靈器在手,許辰的底氣更足,氣焰更漲,大聲喝道:“陳然,你走開,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不可。”
“那如果我不走呢?別以為有了靈器,就可以為所欲為,想要讓我陳然避讓,換你爹來了還差不多。”陳然嘴裏說是輕描淡寫,不以為然,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顯得小心而謹慎。
“你......”,一而再地吃了癟的許辰,火燒心智,就要不管不顧地憤而出手。
“好了,差不多就行啦,小打小鬧無傷大雅,但不要太過。時間不早了,還要趕到前麵的小鎮上喂飽肚子呢,走啦。”老馬夫拍了拍屁股,把草帽重新戴到頭頂上,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向停在下麵的馬車走去。
他的話聽來平淡,就像隨口一說而已,卻又隱隱透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奇怪的是,“氣焰囂張”的許辰,竟然也沒有再吼叫,反而“乖乖地”收起了那三枚透著血光的金色銅錢,哼了一聲,悻悻地跟著走了。
“謝謝”,摸了摸懷裏的匕首,淩慕楓對陳然說了一句。雖然並不知道那讓大家都有點為之色變的所謂落魄金錢,究竟威力如何,其實淩慕楓並沒有太過地擔心,剛才也不打算要陳然來幫自己架這麼個梁子,不過依然還是表示了自己的謝意。
正如父親說的,成長有時候就是要付出代價的,除非是遇到無可匹敵的對手,否則不言退。
陳然點了下頭,沒有說話,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淩慕楓,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