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大堆男人,蘇錦言也不好上前。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攔了一個。
“這位大哥,你好......”
被攔的這位本就趕時間,頓時麵上就有幾分不悅,冷聲道:“什麼事?”
蘇錦言也不廢話,直接道:“是這樣的,我家相公前幾日在工地上摔傷了。在家養了幾日也動彈不得,沒得法子了,便冒昧來尋一尋高工頭,想勞煩大哥帶一帶路。”
一說起前幾日在工地摔傷了,那男子便曉得是誰了。當時因為這事,整個工地的人都還惴惴不安了兩天。
若非工頭給的價錢比尋常的高,舍不得錢,不然都有膽小的不幹了。
這男子緩了神色,也不問蘇錦言相公是誰,直言道:“那你跟在我後麵吧。”
蘇錦言也沒想到這麼容易,當下一喜,忙跟著這人後頭謝了又謝。
山上造的是山莊,倒也有幾間臨時搭起來的小屋。
那男子指著不遠處的第三間木屋同蘇錦言道:“工頭就在那兒。他不是本地人,所以大多時候都住在山上。”
“誒,行!麻煩大哥了,我自個過去找他就成了,謝謝大哥了。”
蘇錦言又謝得一聲,這才往工頭住的地兒去。
秦子衡這會還燒著,手裏沒得銀錢辦不成事。不管今兒這工頭是好說話的還是不好說話,都得討些銀子去才是。
蘇錦言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這才叩開木屋的門。
“誰呀。”開門的是個身子略肥的男子,長得不高,眉眼也一般,還揉著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見門外站在一個女人,上下打量一番,不悅的蹙起眉頭來:“你誰呀。”
又沒好氣道:“這山上在造莊子,你一個女人上山來幹嘛?去去去,趕緊下山去。”
蘇錦言站著沒動,也不同這人拐彎抹角,直言道:“高工頭,我是秦子衡家的,我家相公在工地上出了事兒,現下家裏連看病的銀子都沒了,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來尋......”
高山一聽來人是秦子衡家的,眉頭一挑。不等蘇錦言說完,便怒了。
“你這婦人是什麼意思?秦子衡摔斷了腿,老子是沒結工錢給他還是怎麼的?”
又伸手推搡蘇錦言一把:“你跑這來鬧想做什麼?訛錢是不是了?”
蘇錦言跑了一個早上了,肚子裏頭又沒東西,早就手軟腳軟的了。那高山一推她便也站不住了,趔趄得兩步便摔了下去。
她手掌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一雙眸子滿是陰翳之色。
看來這人是不講道理的了,蘇錦言心思一動,索性也不要臉了,當下掐得一把大腿,愣是憋出幾滴貓尿來。
“你,你這工頭怎的如此蠻橫......”
“我這才說的一句,你就又是推人,又是罵人的,還有沒天理了。”
她一個女人家上山來,本就遭人多看一眼。這會子又是哭又是喊的,聲音大得蓋都蓋不住。
附近本就不少人在做工,當下有人側目過來。這麼一瞧著,一站一倒的,便更似高山欺負人。
高山一個冷眼掃過去,怒罵道:“看什麼看,都不想要工錢了是不是。”
隨即又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指著蘇錦言:“你少給我在這兒耍賴,工錢我都已經結清了,你鬧也鬧不出個花樣來。”
“咱可是正兒八經寫了雇傭文書的,就算鬧到官府去也不怕。”
蘇錦言還就不信了,誰家從事這等高危工作的出了事敢把責任都推得幹幹淨淨,更別說那些站在高處的貴人。
千裏之堤,還毀於蟻穴呢。
山上風大,眼淚被吹幹了,麵上也一陣緊繃的刺痛,蘇錦言抹得一把眼睛。
才又哭訴道:“雇傭文書是簽了,工錢也結清了沒假。小婦人不懂想問問工頭,你們這雇傭文書可是連著命一塊給賣了?若是哪一日這工地出了事,死了人,是不是也就結清工錢就算了?”
“上來這兒做工的,哪一個不是家裏的頂梁柱,一旦出了事,整個家都毀了。你們這種作法不是害一個人的人命,而是害人家破人亡。”
蘇錦言也不是無腦之輩,說起話來也有理有據的。
高山也不過隻是識得兩個大字,哪裏夠她說的,當下氣得不輕,指著她罵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麼,他們上山來做工哪一個不是自願的,出了事兒還能怪我了?”
在周邊幹活的工人將兩人的對話都聽了個全,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來說,蘇錦言的話肯定是沒錯的。
當下就有人忍不住了,上前來道:“工頭,這小娘子說得沒錯。秦子衡如今倒下了,想來不是家裏沒得辦法了,她也不會上山來。工頭,要,要不你借點給她,讓她度過難關也好。”
也有人跟著上前附和:“是啊,工頭你就行行好。”
一想起秦子衡從手腳架上摔下來的情形,不少人到現在心裏還一陣陣的後怕。
當時架子鬆散了,全倒了下來,秦子衡就被埋在下頭。人救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是血,看著都嚇人得很。
所有人都當他必死無疑了的,後頭卻隻是傷了腿腳,可見真的是命大了。
蘇錦言也沒想到這些人能出來幫自個一把,頓時心頭鬆快不少。
借出去的錢能拿回來嗎?別說還是這等窮酸人家。
高山也是個吝嗇的主,如若不然也不會一早就把秦子衡的工錢結清,同他劃清界限。
又見這麼多人幫著蘇錦言,便更加沒得好氣。
“借借借,借什麼借,你家有閑錢你自個借不就是了。”
橫眉怒目的掃得在場的人一眼,怒道:“不想幹就卷鋪蓋走人。上頭給得起工錢,你們不想幹,大把人想幹。”
這麼一說,那幾個出頭的男子頓時也歇了氣。雖有仗義之心,可誰家都不想沒了這口糧,一時間雖同情蘇錦言,可到底沒敢再說什麼。
高山將這些人都哄走了,這才又轉回來看蘇錦言,冷笑道:“小婦人,我可告訴你。爺身後可是有靠山的,識相的就趕緊下山去。若是衝撞了貴人,可沒好果子你吃的。”
蘇錦言眉頭一蹙,將他這話含在嘴裏琢磨一番,這才反應過來。她還以為這兒的包工頭同現代的包工頭一樣,看來是自個想差了,這高山說不準也就是個給人當差的。
當下就試探的一問:“這山莊裏頭的事兒不是工頭你承包下來的?”
想了想又怕他不懂“承包”是什麼意思,便又複述一遍:“我以為,這山上的事兒都是你的活計。”
高山冷哼一聲,也不做聲,他倒也想將這山莊的事兒都包攬下來,可他有那本事還用睡這山上又潮又濕的木屋?
蘇錦言將這其中的關節處想明白了,便也索性不裝傻了,站直身子,對高山對視,張口就道:“既然不是你的,我那猜你後頭的主子也應該給我家相公湯藥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