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爸媽早年離異,她常年住校,一年到頭也見不著這兩人,全靠一章巴掌大的銀行卡維持關係。
到了叛逆的時期,她情竇初開也曾跟風早戀過,結果被教導主任抓住了,通知爸媽到學校領人。
那會她所處的中學是市區有名的重點學校,早戀被抓不僅要記過,還麵臨著被勸退的風險。
當時這兩人從一南一北奔回來,雖都氣得跳腳,可也沒當著麵說過什麼重話。
更沒有像鐘氏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一見麵就打了再說的。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珠玉在前,蘇錦言自然對鐘氏有些意見。
當下氣得轉過身去,也不說話。
蘇家知道秦家的事兒已經是傍晚了,蘇吉祥她爹蘇正禮又病著,誰都不敢多嘴,鐘氏擔心得一夜未眠,一早就起來將家裏僅剩的二十來個雞蛋裝了,往秦家來。
昨兒那些事隻說了秦子衡摔斷了腿,蘇吉祥偷錢想卷鋪蓋走人的事,關於陳衝還是早上到半坡村聽人議論才知道的。
蘇萬福特意去打聽一回,打聽來的倒也沒傳言裏的那些罪名,隻是蘇家人人都曉得陳衝這麼個貨色,但凡提起他,定然是跟蘇吉祥多多少少有些關係的。
鐘氏對蘇吉祥那是滿腹的怒其不爭,所以才氣急之下打了一耳光。
到底是自個生的,瞧著又是一臉傷,哪裏不心疼的。
隻見蘇錦言一副氣惱的模樣,鐘氏又忍不住輕歎一聲,才又對張氏道:“聽說大郎病了,家裏也沒什麼好東西的,就這點雞蛋,拿來給大郎補補身子。”
她將裝著雞蛋的籃子往張氏跟前送了送,張氏還沒伸手,還在屋裏吃早飯的秦子德立時衝了出來。
一把接過鐘氏手裏的籃子,藍布子一掀起,喜道:“娘,有好多雞蛋呢。”
張氏伸長脖子看得一眼,見籃底排著十幾二十來個雞蛋,哪裏就好多了,當下更沒得好臉色。
鼻孔朝天的哼哼兩聲:“就這麼點雞蛋多到哪裏去了,也不嫌寒酸的。”
蘇錦言雖心裏氣惱,可下意識的還是將自個當蘇家人,當下往前一步,作勢要將籃子搶回來:“嫌少就別要,再寒酸能寒酸過秦家花二兩銀聘媳婦不成......”
都到手的東西,哪裏舍得還回去,張氏護著秦子德退後幾步,指著蘇錦言就對鐘氏道:“親家母,你看看,你看看蘇吉祥,有她這麼對婆母說話的嗎?簡直反了天了......”
邊說著話,又生怕蘇錦言上前來搶,帶著秦子德將房門“嘭”的一聲關上。
鐘氏也怕蘇錦言越鬧越不像話,一把拽了她,板著臉嗬斥一句:“還有沒長幼了。”
長幼個屁,就張氏這樣的人,還想別個當她是長輩?
蘇錦言才要罵,鐘氏直歎,拉著她道:“帶我去瞧瞧大郎,家裏還有活計,一會趕著回去。”
蘇錦言還同鐘氏那一耳光計較呢,聞言站著也不動,跟個鬧別扭的孩子似得。
鐘氏怕也曉得她是為了甚,眼圈一紅就道:“娘知道委屈你了,是娘對不住你,可若不是迫不得已,娘也不想的......”
與張氏自私潑辣不同,鐘氏的性子軟又是個溫和的主,說起話來也柔柔弱弱。
蘇錦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對著張氏能撒潑耍賴罵天罵地,真要對著鐘氏又硬不起心腸來。
隻一時不知說什麼,又想起鐘氏同蘇萬福為著什麼來,憋得半響才別別扭扭的說一句:“我沒做對不起他的事。”
就這一句,便將所有的事兒解釋了。
鐘氏盯著她半響,見她目光清明,不見半分躲閃,點一點頭到底還是道:“娘信你。”
蘇錦言不知自個心裏是什麼滋味,可就是覺得周身不自在,自抿著唇不說話。
鐘氏一臉愛憐的看著她,也沒說別的,隻道:“帶我去瞧瞧大郎罷。”
蘇錦言這才應了一聲,引著鐘氏往西邊那間破屋子去。
秦子衡老早就聽見外頭的動靜,蘇錦言將人引進屋時,他便坐起身來。
鐘氏聽說他是傷了腿,此時見他腿上果然打了木板,生怕又牽扯到傷勢,連忙道:“快別動,快別動。” 秦子衡也隻見過蘇家人兩回,一回是迎親那日,一回是回門那日。
因著對蘇吉祥的厭惡,導致對蘇家人也沒什麼好印象,此時見了鐘氏也不過生硬的跟著喊了一聲:“嶽母。”
張氏不是個好相與的,可蘇家對秦子衡這個女婿倒是滿意。
鐘氏笑著應了一聲,坐在蘇錦言端來的板凳上,正要說話,又頓得一頓,轉頭對蘇錦言道:“娘有些口渴了,你去給娘倒點水來吧。”
蘇錦言眼兒一瞪,這是要支開她跟秦子衡說悄悄話了。
隻不等蘇錦言開口拒絕,跟在後頭進來的蘇萬福一把拽了她的胳膊往外扯,還順便把門那扇破舊的房門給關上了。
“幹什麼,幹什麼呢,有什麼不能聽的......”
蘇錦言掙脫蘇萬福,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蘇萬福跟個木頭似的,也不說話,隻拉著蘇錦言往邊上走去,見避開秦家正屋大門了,這才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來遞給她。
“娘給你買的。”
蘇錦言疑惑的看著蘇萬福,接過油紙包,打開來才瞧見裏頭躺著五塊花生糖。
巴掌打的一個油紙包,不過五塊糖,最起碼也要四五文錢。
蘇錦言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可也曉得在這個時代,花生這玩意是稀罕物,價錢也昂貴。
尋常人家種了花生,不管品相好壞與否那都是要換錢的,除非家裏有些餘錢,否則也舍不得拿來打牙祭。
蘇錦言看著這幾塊糖,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不是她愛吃的,而是蘇吉祥愛吃的。
蘇家還有四口人要過日子,蘇正禮一年有七八個月要吃藥,本就是窮得揭不開鍋。
可這時候鐘氏卻還惦記著蘇吉祥喜歡吃的花生糖。
她真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有別的情緒。
真正的蘇吉祥,都不曉得魂歸哪裏了。
蘇錦言一時間心頭發酸,可想了想,還是從懷裏掏出塊幹淨的帕子撿了一塊放好,剩下的還依舊包好塞給蘇萬福。
蘇萬福對她這舉動感到十分的驚訝,要曉得蘇吉祥素來護食慣了,從來不會將到手的東西送出去。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拽緊,不知道何時蹲在角落裏的秦子德便猛的衝了上來,一把奪過油紙包,撒腿就跑。
嘴裏還嚷嚷著:“懶貨,你竟然有好吃的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