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謹言將茶水抿了抿,入口苦澀難言,慢慢的將那過於苦澀的茶水咽下,仿佛是咽下一路之上時時徘徊心間的難受,從傅宴聲中了她正麵一刀,從那個男人將她拋出包圍圈,從知曉對方跌落懸崖,從看到那個染血的草編螞蚱之後便一直無法壓下的苦澀:“我知道。”
她最早見到的胡漢混血,是傅宴聲。
她自然知道,胡漢混血,有多麼的不受歡迎,多麼的難容於世。
穆謹言控製不住的想起了很多年之前,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傅宴聲的情形。
那一年,穆謹言十七歲,傅宴聲十五歲。
——
大齊天景二十七年
京城
獸場是京城外開設的一處格外獨特的所在,其他的地方賣的是衣食住行相關,而這裏,賣的是鮮血殺戮還有刺激。
一條條人命鑄就的鮮血殺戮和刺激。
“霸王,霸王!”
“蒼狼,蒼狼!”
看台兩邊揮舞著賭票的看客們不斷的呼喊著,仿佛瘋魔了一般,仿佛誰喊的大聲一點兒,自己支持的人便能夠取得勝利。
看台底下是一個巨大的圓形鬥場,一個高大壯碩,一個精瘦矯健的人影纏鬥在一起。
高大者霸王,精瘦者蒼狼。
兩人手腳之上都有鎖鏈,而這鎖鏈,不止能夠鎖住他們自己,也能夠成為殺人的利器。
鎖鏈不斷的揮舞著,每每擊落地麵便有碎石子迸出,出現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坑洞。
這般威力,若是落在人身上,定然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蒼狼一個躲避不及,被高大的霸王一鎖鏈掃在了腿骨之上,哢嚓一聲,他半跪在了地上。
霸王嘿嘿一笑,猛的上前一步,手上鎖鏈一展,纏住了蒼狼的脖頸。
蒼狼的雙手抵住鎖鏈,可是他拚勁全力卻還是擋不住鎖鏈不斷的收緊,他的臉頰漲紅,喉嚨間咯咯作響。
“殺了他!”
“把他撕成碎片!”
“站起來!”
“廢物,快站起來,敢讓老子輸就殺了你!”
兩邊看台上有人激動的喊著讓霸王殺人,有人激動的含著讓蒼狼站起來反殺。
鬥場中所有人的情緒都激動起來了。
“這蒼狼真是有些名不副實。”
蒼白憔悴的青年有些不虞的將手中的賭票扔到一邊,眼中全是失望:“這裏的人這般粗野鄙陋無用,哪裏能夠做皇子的護衛,五弟,你若是真的想要尋護衛的話,本王身邊多的是好手,個個都是身家清白文武雙全的子弟,你我的關係,任你挑選。”
“皇兄且看看再說,蒼狼應還有後招。”
青年旁邊坐著的少年聲音泠泠如玉石相擊,聽在耳中,讓人不自覺的心靜了下來。
成王皺了皺眉,看了身邊少年一眼:“希望如五弟所言,要不然真是浪費時間。”
到底坐了下來。
穆謹言穩穩坐在位子上,凝望著鬥場中的生死搏殺,手指都不曾多顫動一下,穩的讓成王都不好意思多動了。
蒼狼眼看著要被霸王勒死,他的腿突然以著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反向折起,扣住霸王脖頸,雙腿狠狠的一個用力。
‘哢嚓’一聲,霸王的脖頸無力下垂,那些剛剛還吼叫著的看客愣住,似是沒有想到反轉來的這般快。
蒼狼呲了呲牙,雙腿再次用力,霸王的腦袋被生生擰下,鮮血噴濺了三尺,甚至有些鮮血噴濺到了看台兩邊離的近的看客身上。
轟然一聲,鬥場中響起的盡數都是‘蒼狼’二字。
“五弟的眼光果然是非同一般。”
成王按了按穆謹言的肩膀,唇角帶了笑意,他沒有發現穆謹言被他按住肩膀一刻,微微皺起的眉眼底與唇色的蒼白,轉頭吩咐侍衛:“告訴管事,蒼狼本王就帶走......”仿佛忘記了來這裏選擇護衛的是穆謹言一般。
話音還未曾落下,鬥場下麵門戶敞開,一個瘦小的宛若孩子的少年闖入了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