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一直以為陸二老爺是一心一意待她的,猛然聽到大白氏所言,心裏很不是滋味,眼眶就有些紅。
“你啊……”大白氏麵對這個妹妹也是無奈:“母親自小縱著你,倒把你養成了這幅性子,你聽我的,多留他幾晚,先懷上孩子再說,這三五年的,他在戶部不穩,不敢亂來。
還有這陸家,陸家長房太把自己當回事,若不是仗著你我姐妹關係,她們陸家能在京城站穩腳跟?真當京城裏做生意的都是軟柿子,不成?若沒有國公爺護著,怕早就被趕回老家去了。
丁氏掌著陸家,便是長房的商戶女也敢給眉丫頭甩臉子,誰給她們那麼大的膽子?你縱是不為著自己,也得為眉丫頭思量思量,若是眉丫頭養成了你這般,一味怯懦的性子,將來便隻有任人魚肉的份。”
白氏聽得心驚膽戰的:“眉眉被長房欺負?”
大白氏見白氏滿臉的不可置信,氣極道:“你問顧媽媽去。”
顧媽媽很快被白氏喊下來,將早間大小姐陸念心的話重複了一遍:“老奴倒是勸二小姐不要與大小姐一般見識,隻是,二小姐偷偷問過老奴,咱們二房吃用的,是不是長房的銀子。”
白氏震驚不已,死死的攥著帕子道:“怎麼能?心姐兒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給眉姐兒聽?”
“自是長房念叨了這樣的話,讓她聽來,說給眉丫頭聽的,你願意受長房的氣,那是你的事,可你不能讓眉丫頭受這樣的委屈,堂堂四品官的嫡女,國公府的外甥女,什麼時候輪到商戶女作踐了?不過百兩銀子就胡沁,在國公府的管事,都不一定把百兩銀子放在眼裏,到底是商戶人家,重利刻薄。”
大白氏越說越氣,與其說氣陸家內裏的糟心,倒不如說氣白氏不爭氣:“我可告訴你,你別被人哄了去,你家老爺是真忙,還是故意忙,躲著你不生兒子,你自己要有個思量;還有你們老太太,若你沒有我這個姐姐,你家老爺身邊會不會這麼幹淨,你心裏頭明白;至於丁氏那個嫂嫂,我就更不用多說了,能讓自己的閨女明目張膽的說出那番話來,可見內裏是什麼心腸。”
白氏聽得心酸,趴在炕幾上哭。
顧媽媽在一旁拿了淨麵的帕子來勸:“二夫人不必傷懷,萬事有姨夫人給您撐腰,您怕什麼呢?您是官家夫人,四品誥命,您說要當家,大夫人隻有讓出來的份。”
顧媽媽是想要白氏當家的,不然在這陸府住著,總有寄人籬下之感,主子尚且過成這樣,更別說她們做下人的了。
“可別,這事得從長計議,當家的事不急,你們二夫人如今還沒本事當得起陸家,強行奪了來,也是挨罵的份。”大白氏當著國公府的家,練就了火眼金睛,白氏根本就不是當家的料,當然,也不能讓長房得了便宜就是。
“先拘著你家老爺,你身子又沒什麼問題,一年半載的,懷了孩子,有了嫡子,坐穩了你陸二夫人的位置再說不遲。”大白氏說話不客氣,堵死了白氏的路,白氏一個不小心,說不得連正室的地位都被人奪了去。
“你還說什麼良妾,良妾生下的兒子,能由你擺布?你跟眉丫頭還不得給人讓了位?”大白氏恨不能掰開白氏的腦袋,看她都想的什麼糊塗主意。
白氏又氣又委屈,“嗚嗚”的哭個不停。
睡在閣樓上的陸念眉夢裏聽到哭泣聲,漸漸的睡不安穩,隻不知道是誰在哭,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借著帳子裏微弱的光,先看了眼腕上的手串,心才安穩了些。
細細聽來,卻是白氏的,陸念眉心急,挑了帷帳,趿拉上繡鞋,便要往閣樓下去,走了兩步,突然頓住了腳……
背脊冰涼一片,似是有什麼東西貼著她,在……幽幽的哭……
陸念眉想喊,卻喊不出來,白氏還在哭,母親入京來,要麵對的事情極多,為了她的事,已經哭了許多次……
她便是喊出聲來,又能如何?連元智和尚的菩提子都救不得她,母親知曉了,也不過是幹著急……
陸念眉死死的攥著菩提子,想從菩提子那裏汲取些力量,讓她撐過去,左不過那些東西隻是重複著動作,不言不語的……
“幫幫我,幫幫我……”
陰冷的聲音傳來,陸念眉翻了個白眼,直接昏厥了過去……
“咚”的一聲,顧媽媽第一個反應過來,急急跑到閣樓上,就見陸念眉穿著件藕粉斜襟桃花寢衣,倒在床榻旁。
大白氏與白氏也聽得不對勁,衝了上來。
顧媽媽晃著陸念眉的身子,嚇壞了:“二小姐,二小姐……”
大白氏眼瞧著不是事,擠開顧媽媽,去掐人中:“眉丫頭?”
陸念眉悠悠轉醒,那股子陰冷似是夢境,大白氏抱著她,身子暖暖的:“姨母……”
大白氏鬆了口氣,讓開身子,讓顧媽媽將陸念眉抱上了床榻:“快去請了大夫來……”
顧媽媽麵色為難:“姨夫人,已經過了子時……”
“過了便過了,拿了國公府的令牌去請人,五城兵馬司是榮之的人,不會不放行……”大白氏才不管什麼宵禁不宵禁的。
“姨母,不必了,我不過是聽到母親在哭,心裏起急,起的猛了,才會昏厥,我這陣子一直晝夜顛倒的,身子少不得虛了些……”陸念眉自己心裏有數,大夫來了,也幫不得她,何苦大半夜跑這一趟。
大白氏與白氏極信元智和尚,根本沒想過,陸念眉還能看的到那些:“也是,以後不能隨隨便便的請了大夫,免得節外生枝。”
大白氏是擔心陸念眉先前的事情,被有心人傳出去,另外說了它話。
各家各府都有請道士做法事,捐香油錢的事情,隻不能太多,太頻繁了,若是讓人以為,陸念眉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那才是真的不好。
“罷了,都這麼晚了,索性我便在眉丫頭這裏睡下,明日榮安郡王夫人要去國公府,我少不得要趕早回去。”
大白氏擔心陸念眉的病,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過夜,早就接了郡王府的帖子,不在府裏,倒是失禮了。
白氏紅著眼,也不好在自己的女兒麵前丟臉:“那好吧,眉眉這裏勞煩大姐了。”
“自家姐妹,哪兒那麼多客套,去吧,去吧,我也緊著睡下,不然明日沒精神待客,失了禮數。”大白氏催促著白氏,自己領了丫頭去淨室梳洗,早早的歇下了。
陸念眉躲在帷帳裏裝睡,那種冰冷刺骨的寒意似乎此時還留在她的身體裏,讓她緊繃著精神。
明明先前隻是看到了而已,她們不會過來的,更不會說話,怎麼就……怎麼就……
陸念眉緊緊的攥著手串,將頭埋進薔薇粉色錦被裏,偷偷的哭,那個聲音隨著她落淚,漸漸清晰起來:“幫幫我,幫幫我……”
大白氏就睡在閣樓下,陸念眉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響來……
“幫幫我,幫幫我……”
這聲音不斷循環往複,陸念眉實在是受不了,哆嗦著,極小聲的說道:“怎麼……幫……你?”
“繡鞋……”
“我要我的繡鞋。”
哀怨的聲音,讓陸念眉整個人不可抑製的瑟瑟發抖,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大白氏聽到動靜,抓了身邊的象牙色刻絲褙子便鑽了進來:“眉丫頭……”
“姨母。”陸念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怎麼了?”大白氏急急問道:“莫不是……”
大白氏驚懼的看著四周:“難道……這手串不管用?”
陸念眉哭著躲在大白氏的懷裏,聽得大白氏的心跳漸漸急促起來,哭聲也止住了……
她害怕,大白氏也怕的……
“不是,不是姨母。”陸念眉咬唇說道:“是我方才做夢,夢到父親領了個弟弟回來,卻不是我母親生的……”
大白氏長長的鬆了口氣,輕柔的撫著陸念眉的後背:“都是姨母不好,當著你的麵說那些,哪曉得你這孩子,心思這樣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你放心,有姨母在一天,你父親就不敢對不起你們母女。”
“姨母說話算話。”陸念眉猶帶著哭音說道。
大白氏感覺到陸念眉的孩子氣,才算是完全放下心來,攏著陸念眉道:“你這孩子,可嚇壞姨母了。”
大白氏跟前的大丫鬟半香捧了個鎏金三足花鳥紋香爐來,笑吟吟道:“不如夫人跟表小姐一道睡下,寒香寺的大師都說,夫人八字貴重,定能壓得住表小姐的夢魘。”
折騰這大半夜,還有一個時辰便天明了,大白氏也懶得再往閣樓下去,與陸念眉一道睡下了。
許是累得極了,陸念眉沒再聽到那聲響,先前還支棱著耳朵聽著,漸漸睡著了……
翌日一早,大白氏輕柔叫起:“眉丫頭,你母親自己都顧不得自己,你這樣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不如你今日,就同我回國公府去,你表哥這陣子也病著,宮裏太醫每隔三日來看診,正好給你也瞧瞧,也免得落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