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如搗蒜般點著頭,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她相信將軍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就聽裴弘毅道,“別哭了,一會兒來人看到,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夏瑤聽了,忙將眼淚抹去。
將軍待她這般好,她可不能平白惹將軍被人誤會。
見她如此誠惶誠恐的模樣,裴弘毅無奈搖頭。
這丫頭,約莫是受慣了苦,眼下連他對她的打趣都聽不出來。
她一直這般怯生生的可不行。
不過,來日方長,他總能讓她明白,在他麵前,她毋須那般緊張。
夏瑤抹了淚,便在床邊的小椅子上坐下,抽了兩下鼻子才對著裴弘毅道,“將軍,您睡會兒吧。”
死裏逃生下來的人,本就比常人虛弱,將軍又忙了這麼一陣,真該好好休息了。
裴弘毅也的確是覺得累,當下便微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很快就睡熟了。
聽著將軍的輕鼾,夏瑤卻想到了姥姥。
這十年來,她與姥姥相依為命,過得是怎樣的苦日子,隻有他們祖孫二人明白。
可如今,姥姥病逝,她卻連姥姥的屍首都守不住,真是太不孝了!
一想到姥姥,便又悲從中來,眼淚撲朔撲朔的落下,慌得夏瑤連忙抬手擦拭。
不能哭的,被旁人瞧見了,會誤會將軍的。
接連深吸了兩口氣,夏瑤努力將悲傷的情緒壓了下去,不住的安慰自己。
將軍答應了會幫她找到姥姥的屍首,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獨自想著想著,眼皮漸漸泛酸,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待她醒來時,人是躺在床上的。
營帳內空無一人,將軍不知去了何處。
夏瑤坐起身,愣愣的盯著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是怎麼跑到床上來的?
難道是將軍將她抱上來的?
可將軍還傷著呢!
眉心微微一凝,夏瑤暗暗責備自己真是不懂事兒,居然睡得那般熟!
還大言不慚的說要留在這兒照顧將軍呢!
這哪兒是她照顧將軍,分明就是將軍在照顧著她!
剛想到這兒,帳簾便被人掀開了。
是將軍!
隻見他端著一碗飯菜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小包袱,見夏瑤醒了,便招呼道,“醒了?過來吃些東西吧。”
夏瑤羞愧的點了點頭,這才掀開了被子下床,走到一旁的桌案前。
“將軍,我……我睡了多久?”
方才將軍掀開了簾子進來時,她發現外頭的天色,已是有些晚了。
“不久,我也剛醒。”裴弘毅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衝著夏瑤一笑,“快吃吧。”
夏瑤這才落座,看向裴弘毅,“將軍你……吃過了嗎?”
“與將士們一塊吃過了。”裴弘毅說著,便在一旁坐下,因著腹部的傷而刻意挺直著背脊。
夏瑤看在眼裏,雙眸便又暗了,“都是夏瑤不好……”將軍傷得這般重,她卻還要將軍照顧。
聞言,裴弘毅正欲坐下的身形微微一頓,一聲歎息之後,才在她對麵坐下。
“瑤兒……”
他輕聲喚她,隻讓夏瑤猛的一愣。
瑤兒?
這是姥姥才會喚她的名字,將軍突然叫得這般親切,叫人一時間不知所措。
卻聽將軍接著道,“倘若真要分個對錯出來,你姥姥是因著裴某才會被突厥人抓去,你因救裴某而未能送你姥姥最後一程,錯的人,是裴某。”
聽他這樣說,夏瑤頓時急了,這怎麼能是將軍的錯呢!
正與辯解,就聽裴弘毅道,“你我,是夫妻,夫妻間,沒有對錯之分。照顧你,乃是裴某分內之事。”
照顧她,是他應該做的。
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的一番話,夏瑤這心裏,別提有多感動了。
當下便微微點了點頭,“將軍說的是……”
“還叫將軍?”
裴弘毅反問,嘴角噙著一抹玩味兒似的笑。
就好像,他是刻意捉弄她似得。
夏瑤微愣,立馬反應過來裴弘毅所指,臉頰微紅,咬著唇,微微垂下雙眸,“夫,夫君……”
“恩,我在。”
他沉聲應著,便是連聲音都染著笑意。
夏瑤已是羞得恨不能將腦袋埋進胸口,端起飯菜就埋頭苦吃,隻為能擋住將軍那灼熱的視線。
不過……這飯菜,是真好吃啊!
顛沛這些年,她跟姥姥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就算有吃的,也大都是最便宜的大餅幹糧之類的,這兩年甚至連白米飯都未曾吃過,更別說是味道如此鮮美的飯菜了!
倘若姥姥還在世,這會兒也是能吃到的!
一想起姥姥,夏瑤的一張小臉又布滿了愁容,飯菜再好吃,胃口也少了大半了。
看著夏瑤放下碗筷,裴弘毅心裏還有猶豫,就聽夏瑤輕聲問道,“將……夫,夫君,我姥姥她,找著了嗎?”
聞言,裴弘毅的眼眸也多了幾分愁緒,“暫時還沒有。”
派去打探的人,都是一無所獲。
邊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守著這一方城池十數年,城中有哪些不學無術的混賬他心裏也是有數的。
能有膽量招惹將軍府的,偌大的邊城也找不出來一個。
更何況,在那麼近的距離,盜走屍體而不被那兩名正在挖墳的士兵發現,可是要些本事的。
所以,他一開始就在懷疑,夏瑤姥姥屍首不見,與夏瑤的從前有關係。
但看夏瑤一開始的反應就能看出來,這小丫頭完全沒將此事與從前聯係起來。
或許是他想多了,她的從前,沒有那麼複雜,引不得那麼大的仇來。
又或許,是她那時還小,根本不記得了。
但無論是哪種或許,如今的夏瑤,是他裴弘毅的娘子。
“會不會……姥姥根本沒死?”夏瑤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若是姥姥自個兒走的,也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對不對?”
“的確如此。”裴弘毅點了點頭,“若是老夫人是自個兒走的,那兩名挖墳的士兵沒聽見動靜的確正常,可……瑤兒,你姥姥死了。”
他探過息,搭過脈。
夏瑤的姥姥,的確是死了。
所以夏瑤口中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一瞬間,夏瑤眼眸中的光便暗淡了下來,自嘲般一笑。
是呀,姥姥分明是死了,她在說著什麼混話呢!
“瑤兒。”
聽他輕喚,她抬眸看他,就見他一臉正色,一旁的燭火映照著他的側臉,如同發著光。
“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