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行走在夜幕中,走過的路上都是雜草叢生,明熙月的背影,被襯得強大而又孤獨。
好幾次被雜草絆倒,她又踉踉蹌蹌地爬起來,繼續走。
終於,她來到了公路邊。
恰好看到有一輛車經過,明熙月仿佛看見了希望,往前走兩步去攔:“停車,停一下。”
那司機往窗外看,大晚上的,一個穿著白色裙子,渾身是血的女人出現在馬路邊,怎麼看都是見鬼的情節。
他嚇得不但沒停車,反而車速更快。
車子“咻”地一下從明熙月的身邊開過時,帶起一陣風,裹著灰塵撲麵而來,明熙月被嗆得連連咳嗽。
這是……被她嚇到了,擔心她死在別人車上嗎?
接下來,每輛路過的車她都攔,可每一輛都毫無例外的,不肯載她。
膽子小的,都跟開始那輛車一樣飛快開走了。
膽子大點的,好奇心重的,停下來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最後比起救人一命來,還是更心疼自己名貴的座駕,禮貌地請明熙月去攔下一位好心人,走了。
在經曆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拒絕之後,明熙月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重,意識也越來越不清醒。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去醫院,還能撐多久,或許半個小時,或許十分鐘,又或許……下一秒。
而此時,馬路盡頭,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了過來。
看來,隻能兵行險招了。
明熙月深吸了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著頭皮往馬路中間衝去。
不願載她,那她就隻能用身體攔車,今天不管成敗,都必須先離開這裏,不然一會兒再跟沈慧碰了個麵,她可能就真的要被滅口了。
她閉著眼睛衝在車的正前方,在一片強烈的光照下,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這輛車就在快要靠近她的時候,停了下來。
“果然,還是這招有用。”
明熙月蒼白的嘴唇,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來,聲音小得跟蒼蠅嗡嗡似的。
車燈亮得刺眼,車上的男人推開門,逆著光走來。
明熙月伸出手,捂住雙眼擋著那光芒,卻從指縫中看到了一張分外熟悉的臉。
“沈清鶴……”她低聲呢喃。
他竟然回來了。
她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哪怕從高樓跳下來摔斷腿的那一刻,她都忍住沒有吭一聲,而如今見到這個男人,她居然有些感動得想哭。
大概是看到了親近的人,連身體都不願再逞強,頃刻間,明熙月宛如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軟綿綿地跌到麵前男人的懷裏。
沈清鶴下意識抱住了她。
車燈映照著懷中女孩的臉,當他看清的那一刻,鳳眸驟然緊縮。
他才離開一個小時而已,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原本幹淨的一張臉此刻狼狽不堪,腿上好觸目驚心的幾道口子,裙子露出來的皮膚也傷痕累累。
不再遲疑,沈清鶴將她抱上了車。
車子往醫院的方向疾馳,車速飛快,沈清鶴緊攥著方向盤的手,手心手背全是汗。
曾經,他因為一次出差,和她……陰陽相隔。
今天又因為他的臨時缺席,害得丫頭成了這副模樣。
無論如何,他都得保住了她。
明熙月是被痛醒的。
睜開眼就看到了沈清鶴,那一瞬,她嘴角微微彎起,莫名的安心。
“小舅舅。”
喚他時,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後座忽然傳來聲音,沈清鶴下意識地回頭,明熙月立刻淡聲責備他:“看路啊,不要命了?”
沈清鶴這才轉回頭去,他的口吻難得不那麼清冷寡淡,很迫切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傷成這樣?”
怎麼傷成這樣?
明熙月眼底陡然生出一抹冷意,看向他時,眸子宛如一潭死水般沉靜:“沈慧,她要殺我。”
“沈慧?”
沈清鶴的表情僵住。
沉吟片刻,他才問,“你聽到了什麼,見到了什麼?”
明熙月的頭都快炸了,之前沈慧跟她說的話,她聽得都模模糊糊的。
沈清鶴問她,她問誰?
從前視鏡裏看到明熙月很痛苦的模樣,沈清鶴也不忍再追問,隻安慰道:“你不要睡,再堅持一下,就快到醫院了。”
明熙月鼻腔裏發出悶悶的一聲嗯,忽然想到什麼,問他:“你不是公司有事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沒什麼大事,我處理完看時間還早,所以才過來接你一起回去。”
說到這個話題也是唏噓。
沈清鶴不敢想象,如果他沒回來,後果會是怎樣。
但明熙月卻不這樣想,偏偏在她要出事的時候,調走沈清鶴,要說是巧合,未免也太湊巧了。
沈清鶴連車都沒去停,一到醫院後,立刻抱著明熙月去掛了急診。
醫生做準備工作時,明熙月躺在床上,全程都一聲不吭,醫生看她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讚許。
傷成這樣,哪怕換做其他大男人,早就疼得大喊大叫了。
她可真能忍。
事實證明,人的身體素質還是有極限的,更何況此時的明熙月,隻是個小女生而已。
就算她再能扛,可真當醫生正骨時,雙腿傳來的巨大痛楚,比她跳樓的那一刻還要痛苦千萬倍!
枕頭被汗濕成一片,她疼得臉色慘白。
眼前一黑,她忽然沒了知覺,給疼暈了過去……
等明熙月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
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病床邊,手輕輕托著腮在打盹的男人。
沈清鶴……
他是在她的身邊守了足足一晚上嗎?
明熙月嘴角彎了彎,心裏莫名地有些慶幸。
萬幸,明家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裏,還有沈清鶴這麼一個有良心的人值得她信任。
如果沒有他,或許她現在已經是馬路邊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忽然覺得口渴,明熙月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卻因為動作幅度有些大,扯痛了雙腿,她疼得“嘶”地叫了一聲。
這一叫,沈清鶴立刻醒來了。
“醒了?要喝水是嗎?”
他起身,去倒了杯溫水才回來,遞到了明熙月的手中。
“謝謝小舅舅。”
明熙月捧著水杯,喝了兩口,溫潤的液體入喉,她忽然覺得舒服了不少。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放心,死不了。”
明熙月竟有心情跟他開起了玩笑。
可沈清鶴卻沒這門心思。
他方才蘇醒時略顯得慵懶的眉眼,此刻已然恢複了往日的清明,看著她,不加沉吟道:“今天早上,沈慧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