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有了半夏桂圓和秋菊的插科打諢,時間倒是過的也不無聊,隨著馬車晃晃悠悠的,轉眼就回到了江府。
江子文的馬車在江素素之前就到了,所以也“理所當然”的沒有等著江素素一起進門去。
她今天在學堂裏可謂是受夠了糟心的事情,要是現在還讓她站在這裏乖乖的等著江素素一起進去請安,那才叫怪了呢。
不過江素素也不在意,等與不等的,也沒什麼分別,不過是兩個人之間做不做這些表麵功夫的分別罷了。
每日的三餐,特別是晚膳,一般情況下都是要在江老夫人的壽鬆堂裏一起吃的。
雖然現在的大房二房還有三房內裏也都各自有些不同的想法,但是表麵上的和平還是要維持的。
本朝又最是以孝為先,現今當政的宣正帝子嗣眾多,喜愛自己身邊時時都是子孝母慈的和諧畫麵,所以自然是對這些東西看得最重。
誰又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他隱隱對於兒子們,不要犯上作亂,殺兄弑父來奪嫡的一種警告呢,反正老百姓們為了皇帝老人家的開心,自然也是要做到這些的。
江素素被秋菊扶著走下馬車,抬頭看了看今夜天上的月亮,漸漸的,夏日裏的暑氣褪去,這天色,也暗的比以前要早一些了,現在偶爾放學耽誤些時間,回到家裏的時候竟是都能夠看的到月亮了。
快到七夕乞巧節了,天上的月亮此時沒有雲彩遮擋著,兀自掛在天上散發出皎潔的光芒。
“江府”的巨大匾額在月亮的反射下,漆金的大字也淡淡的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倒是比白日裏看起來要更多了一分柔和的氣息。
現在的江府還好好的在這裏,不是前世幾乎被滿門皆滅的慘狀,江素素盯著門前的匾額,有些難辨神情的眯了眯眼睛。
三個丫頭跟著江素素往門口走,誰知江素素卻站住不動了,她們順著江素素盯著的地方看去,除了江府的匾額,實在是什麼特別的也沒有發現。
還是桂圓心思直爽,出聲提醒江素素,“小姐,您怎麼了,快進去吧,老夫人還等著呢,晚了免不了大家又是一頓的不爽快。”
桂圓是江素素的丫鬟,也是自小就被柳夫人挑來伺候江素素的,所以說話間也不避諱說起江老夫人。
不過她這話倒是沒錯,每天不要說是和江老夫人一起吃飯,就是她在家裏的這些事件,即使是沒有到飯點,等到江素素回來的時候,也必定是要站著好一頓的冷嘲熱諷。
不是說江素素今天回來的太遲了,是不是她的車夫不會趕馬,就是說江素素今天回來的太快了,怎麼不等江子文一會兒就自己火急火燎的往家裏衝。
總之就是江素素怎麼做都不對。
偏生江子文還就像是故意的一樣,就因為江素素每天因為回來的時間都會被念叨,索性要跟江子文一起乘馬車回來不就行了。
江子文卻偏不要,平時在江素素這裏討不著什麼好處,好不容易每天能用這樣的方式給江素素找不痛快,她能輕易的就答應嗎。
聽到桂圓說話,江素素也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什麼,隨即打起精神,被丫鬟們擁著走進大門裏去。
一路上遇到的家丁奴仆還是往常一樣的同江素素行禮,還未走進壽鬆堂裏,就遠遠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嬉笑的聲音。
江素素歎了一口氣,又到了每天都要敷衍的時間了。
江子文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學堂裏實在是沒有找到什麼存在感,所以今天回來之後就膩在江老夫人身邊,格外的賣乖討巧,逗得老太太一陣陣的歡笑。
知道這些人對於自己一貫是這樣的態度,不過是做出這個樣子來給她立立規矩,當下站立在門簾子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滿臉對著假笑走了進去。
江素素身邊的三個丫頭看著自己主子這麼一連串的動作,都表示已經習慣了,甚至心裏還順便心疼了一把江素素。
有這樣不疼愛自己的祖母,也是江素素倒黴了。
“給祖母請安。”
江素素緩步走進壽鬆堂裏,果然就看見了歪在軟榻上的江老夫人,以及跪在塌側給江老夫人喂葡萄的江子文。
看見她進來,江子文倒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並不同江素素見禮,不過她一貫是這樣,江老夫人從不說什麼。
江子文還是自顧自地看好戲一般吃葡萄,外堂上丫鬟們已經在清桌子布菜了,看來是江素素什麼時候回來,都已經是準備吃飯了。
江老夫人不說話,江素素也遠遠的立在堂裏不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估摸著江老夫人此時也是正在琢磨著什麼新鮮的說辭來為難為難江素素,可惜的是還沒等她開口,門外就又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我來遲了,給母親請安。”
原來竟是柳夫人從外頭進來了,說起來江素素去學堂,柳夫人應該就在家裏打點事情才是,估計今天是有什麼事情出去了吧,大概是知道江素素現在就在堂裏,這才趕快趕過來的。
看見自己的娘親有些急匆匆的進來,江素素就知道現在是徹底不用自己說話了,一時間也有些心裏暖暖的。
就算是在自己的家裏,母親知道了自己可能會被人為難,還是馬上就急忙的趕過來。
不知道上一世的母親,知道了自己一心想要嫁進八王爺府中,當時又是怎樣一種焦急萬分,又無可奈何的心情啊。
再想到自己的辰兒,江素素也是上一世做過母親的人,這樣為人母親的心情,不正是和現在的柳夫人一樣嗎?
江素素又覺得自己對不起母親,這樣重生一世,母親還是和上一世一樣的愛護自己,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想到這裏眼眶就覺得有些濕潤了。
怕柳夫人看出來,江素素才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但是一旁的柳夫人才走進來站定,給江老夫人行禮,餘光裏看見江素素把頭低下去,還以為是江素素果然是在自己這位繼婆婆這裏受了委屈了,不想讓自己發現,這才這樣的。
自己的這個女兒啊,就是生性純良,不知道在這深宅大院裏,是不是讓自己保護的太好了,這以後要是嫁出去了,受別人夫家的欺負,可怎麼才好。
又想到自己的這位繼婆婆,盯著她們大房的人“找茬”就好像是弄不清楚形勢一樣,現在整個府上誰的官職最大,還需要說嗎,再怎麼說自己家裏也是大房。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不是她親生的一樣,處處的區別對待,可憐自己的素素,每天受這樣的歪門氣。
江老太太還不知道自己兒媳婦這麼一會子的時間就兜兜轉轉的想了這麼多了,隻是淡淡抬頭,應了一聲,“都起來吧。”
江素素和柳夫人也沒猶豫,這就起來站好了,在旁邊找位置坐了下來。
因為大戶人家的禮儀規矩都森嚴,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的人都是不會交談的,書中說的“寂然飯畢”,就是江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每天的常態。
所以為了營造一種,自己還是一個慈愛的好祖母的假象,每天吃飯之前,江老夫人還是要象征性的詢問每人幾句話。
諸如什麼“學堂今天教了什麼”啊,或者是“有沒有和先生或者同學們起爭執”啊。
總之江素素也知道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嗯嗯啊啊”的打著岔也就過去了。
今天卻是有些不一樣,感覺江老夫人是有什麼話要說的。
但是就算是她有什麼要說的,也輪不到江素素來問,她就索性當作沒看到。
不過好在三夫人向來是個心裏藏不住什麼事情的,在旁邊就已經開始有些躍躍欲試的要開口了。
老夫人斜著眼睛睨了三夫人一眼,這才清了清嗓子。
“過幾日就是七夕的燈會了,你們大房裏頭,不要自己準備自己的,帶著文丫頭一起,有什麼事情也好照應著。”
這話說起來是要江子文也參與到過幾日的七夕燈會裏,其實是有些指責大房的意思,好像以前柳夫人苛待了二房三房一樣。
還不是想要江子文能有更多的機會找到自己的好姻緣,這才緊緊抓著大房的“好資源”不放手的。
偏偏吃相難看,說的話也難聽。
當下,柳夫人也不樂意,“母親這是說的哪裏話,這家裏誰不是當子文和我們素素是一樣的,沒有誰非要跟誰一起才有什麼這一說的吧,莫不是母親覺得她們有什麼不一樣嗎?”
柳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想諷刺人的時候啊,說起話來又拐彎又拗口的,江老夫人哪裏是她的對手,當下就自己不甘心的“哼”了兩聲,又縮回軟榻裏不說話了。
不過總之自己的目的是已經達到了,三夫人才不管老夫人是不是被自己這位伶牙俐齒的大嫂子給“掃了麵子”了呢,當下也喜滋滋的點了點頭,摸了摸還在旁邊吃葡萄的江子文的頭。
還真是誰的孩子誰自己疼呢,江素素嘲諷的看著她的動作,有些嘲諷的翹了一下嘴角,這才低頭去吹茶碗裏的茶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