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漸漸轉入暮夏的天氣，早晚時分已經沒有酷暑時那樣令人燥熱。

　　京學學堂裏的公子小姐們經過了一天的學習，也是時候放學回家去了。

　　由於京學學堂中的學生，大多是當朝勳貴家中的子女，所以每日隨行的馬夫書童，並貼身伺候的丫鬟小小廝各人不等。

　　沒到上學放學的時候，自己家的下人就開始湧進學堂裏去接送自家的小主子，一時間，場麵也是十分的熱鬧。

　　有的少爺公子貪玩的，先生放課之後，也還要各自相約郊外去踏青，或者是教練場上比試兩手，又或是更喜歡“舞文弄墨”的，就相約在誰家的府中一同探討探討詩詞歌賦，總之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江素素性格和順，向來不喜歡在學堂裏與人大聲交談，有的時候遇著喜愛拉幫結派的小姐，也隻是微微避開。

　　這個年紀的小姐們，將養在府中自然是時時刻刻都很清閑的。

　　每天呆在家裏的生活，也不過就是放學回去做做女紅，又或是學學針線繡花，在自己的娘親麵前耍耍嬌，還都是無所事事的時候。

　　總比不得以後及笄了沒有多久，就該準備準備想看人家，再過門，成為新婦，在夫家才是真正“充實”這些宅院小姐們的日子的時候。

　　所以這個時候閑著的丫頭小姐們，就喜歡沒事做，拉個幫，結個派什麼的，仿佛自己在學堂裏又越多的人說話，自己的人生就從此刻開始贏了一樣。

　　“三個女人一台戲”，江素素是京城裏遠近聞名的大才女，那在同樣是女性同胞的群體裏，自然就是沒有那麼受歡迎的了。

　　畢竟，大家都不會喜歡和比自己優秀很多的人在一起，長此以往，容易讓人淪為對方的陪襯。

　　都是一個個心高氣傲的年紀，左不過也就是比比家世，比比長相，再不濟就是比比才學，比比人緣。

　　所以江素素就這樣似有似無的被孤立了，倒是也不讓人意外。

　　前一世的江素素也沒有什麼朋友，但是那個時候的她，把自己的整顆心都撲在秦燁明的身上，想著如何做的更出色，才能讓秦燁明喜歡上自己，自然，也就不會關注有沒有人是自己的朋友。

　　不過既然別人不會主動的湊過來“自討沒趣”，那江素素也不必強求就一定要有一大群的朋友。

　　自己的複仇之路還要走很長，有一個所謂的朋友，並不會給她以後的人生帶來任何的助力。

　　秋菊提著裙角走到江素素的身邊，看也不看一眼江素素身邊的江子文，徑直把江素素的文具書帖一樣一樣的細細收好，做事行動麻利，有條不紊。

　　本來江子文就沒有什麼資格出現在京學學堂裏，按照他們家三老爺的官職，想要江子文生來就有資格出現在這裏，恐怕還有好幾十年的官要升呢。

　　再說江子文自己，論才華是敗絮其中，論為人又處處給江素素惹麻煩樹敵，今天在學堂裏的事情，江素素的三個丫鬟可是全都知道了的。

　　所以現在見到江子文，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了。

　　江子文平日裏在江府被她的那位祖母好生嬌慣，總覺得自己是拿出一副嫡姐姐的派頭來和江素素相處，現在看見，就連江素素身邊的丫鬟都敢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自然是十分的不悅。

　　看見桂圓從外頭捧著江素素的一件織錦披風進來，現下就要發作起來。

　　“你的婢女真是好大的派頭，如今見了我，也有不行禮的道理了。”

　　江子文身邊伺候的丫鬟不知道跑去哪裏了，見江素素身邊傭人環繞，自然是不痛快。

　　秋菊沒有給江素素為難的機會，幾乎就是在聽見江子文開口責難的那一瞬間，就低眉順眼的給江子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請三小姐安。”

　　隨即又開始給江素素收撿東西。

　　江素素還未開口說什麼，這江子文又哪裏肯這樣善罷甘休。

　　今天在學堂裏她被榮安公主和敏月郡主兩人好一番的冷嘲熱諷，又是瞧不起，又是立規矩的，心裏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找人發泄的。

　　她自己笨嘴拙舌，又記恨江素素沒有及時幫自己解圍，所以才會害的自己在更為同學麵前丟臉，特別是同學裏還有皇子和公主，以及自己最最在乎的，九王爺秦燁遲。

　　“真是好狗也要像主人吧，這麼沒規沒矩的，也難怪你主子也不招人喜歡。”

　　秋菊聽到江子文這樣說，這才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之前在家裏的時候，柳夫人因為擔心女兒受涼，把自己的披風給江素素穿上，這幾天上學的時候，柳夫人都擔心江素素身邊的丫鬟一個不小心的，早晚最是容易趕上風涼。

　　這才有桂圓捧著披風進來伺候江素素穿上的時候。

　　沒成想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件小事，落在江子文的眼睛裏，也成了江素素是要拿小姐的架子，在學堂裏故意給自己擺威風看了。

　　江素素覺得十分的無語。

　　先不說自己本來就是鎮國候府裏嫡出的小姐，兵部尚書江正濤唯一的女兒，她平時不要說是三五個人在身邊伺候，隻要是柳夫人吩咐的，就是十個，二十個，她也是受得起的。

　　再者說了。

　　如今各個府上，每人家中的奴仆下人，都是大家自己家的家事，說句不好聽的，你就是身邊伺候的人比皇上還要多，隻要是你出的起錢，養得起這麼多的人，那也沒有人敢說你家一個“不”字。

　　江子文說話的聲音不小，又是趕在大家在學堂裏，將走未走之際，所以這一番“爭執”自然是係數落在了大家的耳朵裏。

　　有好事者都不得不感歎的，這江家的兩位小姐還真是熱鬧，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見大家都向這邊看過來，江素素本來也不是什麼軟柿子，任人拿捏的，當即也生出了脾氣來，隻是不好登時發作，顯得自己和江子文一樣沒有教養。

　　隻是還沒等江素素開口，等著拿江素素繡樣的敏月郡主倒是先說話了。

　　之前一直都是榮安公主給江子文立了規矩，大家不熟悉敏月郡主，還一位她該是一個溫吞柔和的性子，誰知道這一次竟是她先出聲了。

　　“狗咬呂洞賓，自然多的是不識好人心的人。”

　　輕飄飄的一句話，既沒有指明了自己就是在指桑罵槐，也沒有看向別處，而是就這樣看似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實則是死死的盯著江子文說的。

　　敏月郡主在宮中長大，後宮之中浸淫多年，就算是性格不如榮安公主一般潑辣，這言談舉止間，也不是說欺負就好欺負的。

　　她深知，江素素和江子文同姓江，現在之所以不好開口，就是因為要顧及江素素的麵子，以及整個鎮國候府的麵子。

　　要讓江子文的身份，和整個鎮國候府剝離開來，那麼有些話，就隻有她這個“地位高尚”的郡主來說了。

　　她也知道，江子文根本就不可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麼，所以也根本就不怕江子文會現在就生氣起來，反正就算是她有自己回過味來的時候，也是很久之後了。

　　想到這裏，敏月郡主輕輕的笑了一下，看著“乖巧”的站立在一旁的江素素。

　　“愣著幹嘛，還不快把繡樣給我，遲了看我饒不饒你。”

　　話語間是有些親密與跋扈的郡主樣子，江素素也淡淡的彎了彎嘴角。

　　“是。”

　　江素素點頭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