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文突兀的插話,顯然已經破壞了榮安公主和秦燁明之間“友好”交談的氛圍。
書院裏旁的人,一個是和江子文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情,再一個是沒有必要因為一位哪家庶出的女兒,就得罪當朝皇子和公主,所以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更有甚者,大家平日裏都是宅門大院裏呆久了的,看別人出醜,看熱鬧這樣的事情,在大家無聊的日子裏就是最好的調劑品了,誰又會在這個時候,這麼沒有眼色的去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江素素本來已經退到一邊去了,就是因為不想現在就和秦燁明對上,奈何江子文就像是“千裏送人頭”一樣,就算是江素素自己想躲,眼下江子文好歹也算是代表了江家的一部分,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低著頭沒說話的江素素麵上沒什麼表情,卻在準備抬頭的一瞬間,狠狠的閉了閉眼睛,這才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一樣,把頭慢慢的抬了起來。
趕在榮安公主發怒,也不管不顧江素素的麵子之前,走上前去。
麵前的少女眼神清澈,巴掌的小臉現在還是有些嬰兒肥一般圓圓潤潤的,兩靨隻是如春日裏的桃花一般,白裏透著粉,即便不是這宮裏的公主,隻怕是這周身的氣度,也沒有哪家的嫡子嫡女可以比的過的了。
秦燁明也不說話,就看著剛才仿佛還當自己是殺父仇人一般的女孩子,就這麼沉穩的走到自己麵前,背脊挺直,禮數周到的行了一禮,“給八王爺請安。”
還麼等秦燁明說話,末了卻是轉到榮安公主那頭去說話的,“公主恕罪。”
“公主也知道,家中父親母親,隻我一個女兒,平日裏怕繁忙,我自己不得樂子,總要想辦法給我找個玩伴陪著,今日又是我家三叔家裏的哥哥姐姐第一次來學堂,難免有些激動,不懂規矩,屢次衝撞公主,還望公主看在小女平日裏的一些薄麵上,不要怪罪才好。”
這一番話江素素說的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縱然是旁的人以為是她家裏的姐妹犯了錯,就這麼一聽的話,也是知道了這其中的原委。
當朝兵部尚書家中隻有一位嫡女,再加上夫妻恩愛和睦,這些年就算是府上一直未有男丁所出,也是對這位嫡女寵愛有加。
江素素話中的意思,就是說江子文做什麼事情,都不過是平日裏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小門小戶的女兒的所作所為。
這樣的不懂規矩和拙劣,大家自然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畢竟不是嫡出的嘛,說得不好聽點,就是來給府裏嫡出小姐陪讀的角色,還要這樣不懂規矩的麻煩人家嫡女出頭,給她解圍,實在是有些“蹬鼻子上臉”了。
這些信息一解讀,一時間學生裏也發出嘀嘀咕咕的議論之聲,左不過也就是說些江子文好沒規矩之類的話。
江子文蠢鈍,不明白看人臉色和這說話中彎彎繞繞的事情,但是她哥哥江子豪卻不如同她這樣是個傻的。
本來一開始的事情裏,就是隻有江子文和江素素的,怎麼到現在一說,他江子豪,一位江家的小少爺,也成了她江素素的陪讀書童了?
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明麵上顯得是分外的謙卑有禮,可是實際上把江家的這兩位小姐少爺,貶的是一文不值,卻還真真是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果然是好一副伶牙俐齒!
江子豪因為現在還沒有立場說話,所以隻能默默的吃了這個啞巴虧,有苦說不出,心裏憤然。
看向江素素的眼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毒辣。
但是江素素說完話,行完禮之後,麵色卻是一片淡然,仿佛果然是一位不諳世事,隻是幫自己家裏的庶姐給別人求情的可憐小女孩。
榮安公主隻是生氣江子文不懂規矩的胡亂插話,又怎麼會真的生氣到去責備江素素呢?
跟何況她知道,這些跟江素素又沒有真的有什麼關係,她已經開口求情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隻是平日裏出宮上學堂,也就是和江素素有些要好,難免心裏不會偏分她一些,一時間就覺得該幫江素素,好好的教教她這位庶姐規矩了。
“你雖說是庶出,可是好歹也是江府裏出來的小姐,這樣沒有規矩。”
榮安公主輕飄飄的看著江子文開口說道,“你既知道這位是八王爺,我是公主,就該知道我們說話的時候,有沒有你開口插嘴的地方。”
雖說京學學堂裏,平日大家也都是王公貴族和平民子女共處一室,也算是一種形式上的“人人平等”。但是真的到了這種時候,榮安公主也隻是幾句話,一下子就能讓人感覺到是皇室裏的那樣威儀,叫人不敢反駁。
江子文現在才恍然大悟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隻是一瞬間羞得滿麵通紅,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出口。
榮安公主悠悠的坐下給江子文“立規矩”,江素素就恍若無事一般站在旁邊,既不是悉聽受教的姿勢,也並非是目中無人。
直叫人看了覺得不卑不亢,遺世獨立。
榮安公主有些跋扈,也不管此時江子文是怎樣的羞憤,就隻是仿佛沒有看見她的神情一樣,還是繼續的說著。
“今日裏我是看在江素素的麵子上,才不追究你的冒失,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你這個樣子,就不要怪我今天沒有警告過你了。”
榮安公主話語間言辭並不算十分犀利,隻是對於江子文這樣平日裏沒有出過閨閣的“嬌小姐”來說,已經是十分丟麵子的事情了。
江子文當時是想要看看九王爺在哪裏的,讓榮安公主這麼一番“沒有規矩”的話一鬧,倒是一時間大家也都忽略了這件事情了。
想到這裏的江素素,抬頭輕輕的看了一眼榮安公主,誰說這位囂張跋扈的公主,心裏就隻有自己的事情呢,這不是為了江素素和江家的名聲,沒有點破江子文最不應該做的事情嗎?
江素素麵上帶笑的對榮安公主略微點了點頭,就準備自己去落座聽講了。
全程竟是沒有多看秦燁明一眼,好像是十分害怕得罪了權貴,所以故作目光躲閃一般的樣子。
可是秦燁明卻在心裏總是隱隱的覺得,這位江家的小姐,好像是打心眼兒裏就不想看見自己一樣,好像自己是什麼惹人厭惡的老鼠臭蟲一般,避之不及。
當然了,江素素才不會去關心秦燁明到底是在琢磨些什麼,或者江子文現在心裏覺不覺得丟人和窘迫。
她思及剛才江子文言語衝撞間提到的九王爺,是啊,怎麼現在還未見九王爺進來呢。
按理來說,今天二位公主來進學,就是皇上派九王爺秦燁遲來護送的,不應該先看到了八王爺秦燁明,卻獨獨不見九王爺秦燁遲啊。
但是奇怪歸奇怪,江素素也不打算在一位不怎麼有關聯的王爺身上,去耗費太大的心思去揣測,總歸是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該遇到的時候就會遇到的不是嗎。
就好像是現在仍舊立著看戲一般的八王爺秦燁明一樣,一派玉樹臨風的樣子,迷得學堂裏的女孩子們頻頻順著書頁的上方偷看。
前世的江素素,也因為自己能夠嫁得這樣一位“如意郎君”,而覺得十分的自豪。
殊不知,這郎君如意不如意的,還真不是自己覺得怎樣就是怎樣了。
到頭來把自己害的如此淒慘的,不也是自己這位“如意郎君”的傑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