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親親近距離打量她。流香的這一張臉還跟前世一樣秀氣,一雙明眸微微睜大,頗有些無辜的模樣。
前世她就是被這張臉屢屢欺騙,相信了從她嘴裏說的許多話,一次又一次放過了對蕭寶兒的懷疑。
今世麼......
“起來吧!”卿親親眨眨眼,笑起來,奶聲奶氣道,“我沒有生氣啊,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流香明顯舒了口氣,這才站了起來。
卿親親歎口氣:“我剛才歎氣,是因為想我娘親了,不是因為你的關係。你伺候的很好,甜湯也很好喝。”
流香俯身:“卿小姐滿意,就是奴婢最大的榮幸。”
卿親親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流香姐姐,你多大了?入宮多久了?家裏可還有什麼其他的親人?”
流香一愣,顯然沒想到卿親親這麼小的一個女娃娃,會問這些問題。
但是又不能不說,於是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情況說了。
說到“家中隻餘哥哥嫂嫂”的時候,流香明顯一頓,眼神黯然了下去。
卿親親挑挑眉。
隱約記得流香的哥哥嫂嫂在家鄉是出了些麻煩,前世蕭寶兒偶然替她擺平了這些麻煩,流香從此對她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硬是從皇後身邊的小宮女,變作了蕭寶兒的心腹。
她不光替蕭寶兒提供了不少關於蕭皇後和南宮焉的情報,後來還奉蕭寶兒的命,到卿親親的身邊潛伏,打探卿秦兩家的動靜,說南宮焉的好話,讓卿親親被蕭寶兒牽著鼻子走。
後來,卿親親終於要跟南宮焉成婚,蕭寶兒嫉妒不過,暗命流香對她下殺手,但是流香感念卿親親的照顧,一絲良心尚存,實在下不去手,就把蕭寶兒給的毒藥自己吃了。
這些事,都是最後在監牢裏,蕭寶兒親口跟卿親親說的,那個時候,距離流香自盡已過去兩三年了。
卿親親再打量流香,自然不免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怎麼,你哥哥嫂嫂跟你不親近嗎?”卿親親突然發問。
流香嚇得一怔:“這,這倒不是......”
“那是為什麼呢?”卿親親模樣認真,那架勢仿佛非要把她的秘密給挖出來,“你說到你哥哥嫂嫂便有些不高興了,反正睡覺還早,我也無聊,不如來跟我說說。”
流香為難起來。
卿小姐是皇後娘娘的客人,她一個小小宮女,怎能拿自己家裏的事情去煩她,何況她才隻有六歲。
但是家中哥哥嫂嫂的遭遇,每每想起她都覺得如鯁在喉,宮中又沒人可以訴說。
想到這裏,流香紅了眼眶,也罷,就當說故事,說給這位卿小姐聽聽吧,隻願她小孩子心性淺,睡一覺明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哥哥嫂嫂,在家鄉......被歹人欺負了。”
......
次日一早,流香果然帶來了卿麟得勝歸朝,要來親自接她回家的消息。
卿親親想到許久未見的父親,穿衣吃飯都笑眯眯的。
收拾妥當,卿親親準備跟著嬤嬤出宮,臨走,忽然對流香笑道:“你昨天說的事情我記住了,回頭我會叫我哥哥派人去你家鄉走一趟。”
流香瞪大眼睛。
“我哥哥們可厲害了,他們出馬,你哥哥嫂嫂肯定會沉冤得雪的。”卿親親笑的眼睛眯成月牙,“你不知道吧,我有四個哥哥呢!”
流香跪倒在地,痛哭出聲:“奴婢多謝卿小姐救命之恩!卿小姐大恩大德,奴婢做牛做馬難以報答!”
“好啦,哭鼻子可不好看。你要是想謝我呢,就學點做吃食的手藝,回頭做給我吃。”卿親親上前,伸手摸摸流香的頭,“等我的好消息吧,我走啦!”
......
卿麟的車馬就等在宮門處,卿麟一身戎裝,站在馬前,英姿颯爽,顧盼神飛。
卿親親是卿麟的老來女,今年卿麟已經五十一歲了,作為武將,他的歲數已然不小,但此刻一眼看去,他卻全然沒有老態,依舊是卿親親記憶裏,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的模樣。
“爹爹!”
卿親親一眼看到卿麟,便立刻鬆開嬤嬤的手,飛奔著衝過去,一頭撞進卿麟的懷抱中。
卿麟身上的盔甲很硬,硌的卿親親生疼,他身上還有從漠北到京城一路上風塵仆仆的氣息,卿親親覺得熟悉又陌生。
前世,卿麟最後是被五馬分屍的,行刑那日他就穿著他一生榮辱與共的戰袍,戰袍和他偉岸的身軀一起被分裂成碎片,鮮血灑滿了刑場。
一代名將,沒有血染沙場,卻被害死在皇權鬥爭中。
而這一切,都因為她識人不清,才犯下大錯。
盡管已經發誓這輩子不會讓這一切重演,但是想到這些,卿親親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