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塵閃開!”
尋塵不會與養大他的師父動手,卻又不願看著夜凡受傷,所以隻能以身抵擋,生生的受了慧了一掌。
所有人都停了手,看著這位曾經名滿天下,如今備受詬病的伽藍佛子。
“尋塵,你沒事。”
尋塵嘴角沁出一絲血跡,躬身行禮,
“師父,徒兒很好,您怎麼來了。”
慧了看著他因為真氣消耗而蒼白的臉色,長眉蹙起,
“尋塵,跟為師回寺受罰。”
尋塵麵露愧疚,這一年來他的所作所為引人非議,也讓師父蒙羞。
可他還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
“師父,弟子不能跟您回去,她,還在這裏。”
慧了簡直不敢置信,尋塵又道,
“夜施主,隨小僧走吧,我們如過去的一年一般,嘗天下美食,閱山巒美景,救受難之人,懲逞凶之徒,可好?”
夜凡雙目微睜,
“你,是想與我攜手歸隱?”
尋塵沉默著沒有說話,趙方正等人卻看不下去了。
“伽藍佛子,我們知道你定是被妖女蠱惑才做了錯事。這妖女手段殘忍,還用妖法殺了那麼多紫影門的人,不能姑息啊!”
“我沒有被蠱惑,紫影門的人也不是她殺的,她,更不是妖女。”
尋塵認真的辯駁,卻引來更多的異樣目光。
百花穀主冷嘲道,
“果然是佛生淫心,這妖女蠱惑人心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慧了大師,你的弟子這般助紂為虐,大師是否需要給我等一個交代!”
“小僧之事與師父無關。”
“哈,好一句無關,若你還有一分想著你師父,就該知道什麼最讓他難堪!”
夜凡不耐煩的指向百花穀主,
“打就打,哪來的這麼多廢話!尋塵,這件事與你並無關係,我們也不是朋友,你走吧。”
不等尋塵有所反應,她已提劍攻擊,轉眼就又斬殺兩人。
慧了大師麵容冷肅又要上前,尋塵卻直直的跪了下去,
“師父!她是弟子的劫數,您莫傷她。”
他跪下去的那一刻,碧藍的天空竟不知哪裏來了大片烏雲,驕陽被完全遮擋。
頃刻間,豆大的雨點落在他筆直的脊背之上,慧了竟驚的連退兩步才穩住,呢喃道,
“是她,竟是真的......”
世人隻知伽藍佛子天生佛性不點戒疤,卻不知他不點戒疤,乃是因為一副卦象。
一副慧了不管算了多少遍,解了多少次都無解的卦象。
尋塵天生佛性,卦象中卻怎麼算都是凡塵未了,命中注定他還有一劫。
過了,就是在世活佛,過不了,那便是現在了......
“慧了大師!妖女濫殺無辜,您難道真要袖手旁觀!”
傾盆大雨中,夜凡越殺越勇,雨水血水交雜在一起,她根本分不清哪個是仇人,哪個又是無辜,也或許,她根本不想分辨。
她隻想宣泄原主的怨恨,也想盡快結束這場殺戮,尋塵那樣身負佛光的佛子,不該摻和到這些事裏來。
慧了意欲再次出手,卻被尋塵穩穩攔住,
“師父,徒兒從出生就開始隨您修行,二十多年來徒兒一直遵從您的意思和內心的驅使潛心修行,也從中學會了很多,徒兒一直以有這樣的人生而慶幸。
但徒兒見到她的第一麵就明白,她是您口中的劫數,卻是徒兒此生的幸運。”
大雨湮滅了身後的廝殺,也冰冷了慧了的心。
一個他認為的劫數,竟成了尋塵口中的幸運,半生教誨頃刻成灰,他知道他的徒兒再也不能成佛了。
他狠狠的閉了閉眼,卻聽尋塵繼續道,
“徒兒本想度她,卻一步一步被她吸引,為她不平,甚至想要陪她沉淪。
師父,您相信嗎,在她受傷的每一刻,徒兒都想殺了那些人。盡管徒兒克製住了,但徒兒知道,徒兒的心已然離佛祖越來越遠。
但徒兒更明白,徒兒不能對不起師父多年的教誨,更不能隨她一起沉淪,否則,便真的沒人救她了!”
夜凡手中的黃泉依舊在收割人命,慧了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你跟在她身邊隻是為了度她?”
他仍抱著最後一絲希冀,卻還是被尋塵無情打破,
“不,徒兒不會騙師父,徒兒跟著她,是想救她,而不是度她。”
一字之差卻天壤之別,度她,出於佛心,救他,卻出於尋塵的私心。
慧了重重的歎息一聲,抬頭看向戰場,
“尋塵,你度不了她了,但既然你意已決,為師隻有一個要求。”
“師父請講。”
“不論結果如何,莫要後悔。”
慧了轉身離去,徒留身後趙方正等人絕望的呼喊和咒罵,最後一絲生機竟被尋塵斷絕,他們如何能不恨。
但不管他們如何咒罵,慧了已然消失無蹤,夜凡手中的黃泉劍也毫不停歇。
可當尋塵轉身去看夜凡之時,才明白師父為何說他救不了她,又為何勸他莫要後悔。
隻見人群中的夜凡招招狠辣,劍劍無情,周身罡風肆虐,將雨幕隔離在外。
然而她的眼睛,一片赤紅,連平日裏黑亮的瞳孔都充斥了血色。
“伽藍佛子,你真要袖手旁觀,看我等送死不成!”
“狗屁的佛子,助紂為虐可還有臉麵見佛祖!”
苦苦支撐著的人絕望又怨恨的咒罵,尋塵卻一心全在夜凡身上。
“夜施主,你入魔了,醒醒。”
他早知她功法有異,可始終抱有一絲期冀,卻不想,一年努力終究付諸東流了。
“夜施主,不能殺了!”
他伸手握住黃泉,夜凡幾番用力都掙脫不可,卻將尋塵的手割得血肉模糊。
“放開。”
夜凡冷漠的看過來,仿佛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夜施主......”
“放開!”
“夜凡,放下吧。”
夜凡直直的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我,是,夜,嬌。”
尋塵手下動作一鬆,不敢置信的盯著她漆黑的眼瞳,看到的卻是全然的陌生。
夜凡趁機便將黃泉抽了出去,反身就又刺殺了一個準備偷襲的人。
雨水滂沱,夜凡就仿佛一個真正的羅刹,立於中心,睥睨天下,而能站著的人越來越少。
“嬌嬌!”
這個名字除了枉死的夜家人,隻有一個人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