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那日夜凡將身份戳破，尋塵依舊喋喋不休勸她放下仇恨隨他修行，卻終究與先前有了不同。

麵對夜凡對仇人手下不留情的行事作風，他開始學會了沉默，學會了袖手旁觀。

他會為死去的人誦經超度，卻從未出手阻止夜凡。會為夜凡療傷，卻也幫助那些被夜凡波及到的小弟子。

而不變的除了嘮叨，還多了時刻的提醒，提醒她不可濫殺無辜，更不可迷戀殺戮。

兩人就以這樣奇怪又默契的相處方式從夏走到了冬，從天音穀走到桃園山莊，到九龍山莊，又到現在的紫影山。

鬼影城是距離紫影山最近的一座城鎮，街上分明人來人往，卻給人以蕭索之感。

如果說江湖是個爭鬥不斷的地方，那這裏就絕對稱得上弱肉強食。

無法製，無道理，凶狠當道，實力為王。

在這裏每天都發生爭鬥，也每天都發生死亡，所以棺材鋪遍地開花，花圈紙人也隨處可見。

而這裏有一位被所有人承認的王，紫影門門主，一個沒人知道名字的魔教教主，也是夜凡此行的目標。

酒樓之內，一身黑衣的夜凡支著腦袋，饒有興趣的聽著樓下的爭論。

“你們聽說了嗎，夜家遺孤出來尋仇了，桃園山莊和九龍山莊都被滅了，你們說這是真的嗎？”

“怎麼不是真的，那大字還在石壁上寫著呢，‘夜氏滅，幽月出，冤有頭，債有主。’

真是沒想到，夜家竟還有這樣的人物。”

那十二個字正是夜凡所寫，俗話說師出有名，她報仇自然也不能無名無分。

“可這也太過分了些，且不說九龍山莊和天音穀，單說那桃園山莊，開派三位莊主是多仁義重德的人物，後輩又豈能是那樣的人品？”

“這位仁兄說的不對，前任三位莊主確實仁義，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況且現任三位宗主還不是親兄弟，誰知道會有什麼齟齬。”

“誒，這說法也不對，三位莊主不是全被殺了，可見並無齟齬，反而十分‘投契’呢！”

“哈哈哈，這位仁兄說的不無道理，在下倒是覺得那位夜氏遺孤很有些本事，隻是不知下次又要滅哪門哪派了。”

“起止是有本事，老莊主在世時也沒聽說幽月功法如何，怎的到了夜羅刹手裏就有這般威力，儼然是要掙一掙武林第一了。”

“噗嗤！”

夜凡一口茶噴了出來，雖然夜楓晚是說過‘幽月登頂，羅刹現世’的話，可真聽人叫她夜羅刹，還真是有些......怪順口的。

“走吧，趕緊幹完活離開這裏，什麼破地方，茶都這麼難喝。”

“紫影山地處西域，土地貧瘠，是比不得他處的。”

“不是比不過，是沒得比。”

尋塵一身黑色兜袍，將身上的僧衣罩個七七八八，也遮擋了他的身份。

紅衣羅刹，白袍佛子，這樣的組合走到哪裏都會引人注目，多多少少給她添了不小的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紫影山走，尋塵依舊喋喋不休，

“夜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為報仇走捷徑，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這些話都說了一百遍了，夜凡隻當左耳朵進右耳多出，隻要他不跟她作對就成。

隨著桃園山莊和九龍山莊的覆滅，夜凡的功力也與日俱增，就在半月前，她興致勃勃的想要一雪前恥。

然後她就清晰的知道，人臉是真的可以黑如鍋底。

初出茅廬時打成平手，她可以安慰自己隻是對這個世界的武力了解不夠透徹。

可當她自信滿滿的時依舊是平手，那就表示，這小和尚耍她！

娘的，他的實力絕不是普通天階，就音餘梁那樣的，他一個能打十個。

所以夜凡瞬間識趣，他不跟她作對就是最好的結果，任他嘮叨幾句不掉肉。

“知道知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等我報完仇，一定跟尋塵你歸隱山林，不問世事，過上男耕男織的幸福生活。”

隻是到時就不是她想不想問世事，而是江湖人允不允許了。

尋塵兜帽下的臉微紅，

“夜施主莫要打趣尋塵。”

夜凡不置可否，心裏卻想著紫影門的事。

如果說趙方正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紫影門絕對是裏麵最讓她想不到的勢力。

一個以一派之力抗衡整個正道的反派，卻願意跟趙方正同流合汙，著實讓她費解。

這位被稱為紫主的紫影門門主是真正的老牌天階高手，整個武林能與他一較高下的數不出五個來。

而這些高手曆盡千帆，看透世間百態，正邪於他們而言隻是選擇，不是絕對。

也許紫影門主在他們眼中還是一個不錯的對手，高處不勝寒，有個能與之匹敵，又站在對立麵的敵人，也算是幸事。

但不管怎麼說，紫影門主能坐穩紫影門主之位，還能二十多年安然無恙，他就一定是快硬鐵板。

“姑娘行行好，賞孩子口吃的吧。”

“求求姑娘賞口吃的吧。”

“夜施主......”

“別主了，給給給，做你的善財童子去吧！”

尋塵抿唇接過她的錢袋，眼裏是掩不住的欣喜和謝意。

夜凡翻白眼，每次都來這招，可憐兮兮的神情，配上澄澈的紫眸，閻王都得心軟。

夜凡自認定力比閻王高，隻是受不住嘮叨才掏的銀子，其實結果壓根沒什麼差別。

等錢袋子還回來時已經空空如也，尋塵卻依舊愁眉苦臉。

“幹糧舍出去了，銀子也給你了，還有什麼不開心的，要不你把我也舍出去算了。”

舍出去就太好了，也算清淨了。

“不是，隻是方才婆婆說，她的兒子兒媳上山半年都沒有下來，求小僧上山後幫她尋一尋。”

夜凡啃著最後一塊糕點，無情的戳破真相，

“那十有八九是下不來了，你直接告訴她就是。”

尋塵不讚同道，

“婆婆已經很可憐了，若是再知道親人逝去，定是難以接受的。”

“現實就是現實，假裝不知道也逃不掉，倒不如嘗試接受，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是啊夜施主，何不接受現實，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