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誇完了他，蘇琳趕緊又從包袱裏把藥箱翻找出來。打開藥箱，她手腕一翻，就找出來幾個小罐子，還有兩隻碗兩雙筷子外加一個鐵勺子。

陳賢目瞪口呆。“這裏頭怎麼什麼都有？”

“那是當然。我之前不說了嗎？我和外公常年在外頭遊走給人看病，經常走到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地方肚子餓了沒法子解決。所以外公就幹脆在藥箱裏裝了這些小東西，好方便我們餓了的時候就地取材，好歹把一頓對付過去。”

“而舅舅自詡為讀書人，他一直嫌棄外公在外頭做赤腳大夫拋頭露麵的太丟他的臉，所以外公留下的東西他肯定碰都不會碰。前腳外公剛走，後腳他就把這些東西囫圇的包成一團扔到角落裏不管不問。不過這就正好便宜了咱們！”

說起往事，蘇琳臉上笑意綻放，她手腳利落的把鳥蛋都給扔到火堆裏去，然後打開一個小罐子，這裏頭竟然裝著半罐豬油！

舀出來一小坨豬油，在燒熱的鍋子裏化開了，鍋子裏的熱油滋滋作響，散發出濃鬱的肉香味。其他東西都還沒下鍋哩，光是聞到這個豬油味道，陳賢就已經饞得直咽口水。

蘇琳見狀微微一笑，她就把切成片的茭白扔下去翻炒。炒到茭白變軟變色，她再打開另一個罐子，從裏頭舀出來一勺鹽撒進去翻炒均勻。在出鍋之前，她又打開第三個罐子。

剛一打開，陳賢就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蘇琳掩唇低笑：“被嗆到了吧？這裏頭裝的是胡椒粉和花椒粉這些，各種粉末的比例是經過我和外公精心研究過的，稍稍拌上一點在菜裏，就能大大提升口感。不信你一會試試就知道了！”

她隻少少往鍋裏加入一點粉末，炒勻後就盛了出來，正好兩碗。

她隨手把其中一碗遞給陳賢。“吃吧！”

陳賢連忙接過來，就往嘴裏扒了一大口。

“呼，好燙！”

“你真是的！剛出鍋的東西，能不燙嗎？你也不吹吹再吃！”蘇琳沒好氣的罵他。

陳賢羞澀一笑，嘴裏卻還塞得鼓鼓囊囊的。“可是這東西真香啊！我從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我根本忍不住！”

含含糊糊的說著話，他已經咕咚一口把嘴裏的吃食咽下去，馬上又塞進去下一口。

“那你也慢點。這些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蘇琳低聲說著，她卻把自己那一碗放到一邊，就又往鍋子裏倒了半鍋水，再將野蘑菇木耳還有切片的筍子放進去，讓柴火堆慢慢煮著，她才回來陳賢身邊，端起碗吃起自己那一份來。

等把碗裏的茭白吃完，鍋子裏的菜湯也煮好了。

蘇琳拿起一根木棍從火堆裏把燒熟的鳥蛋扒出來，她和陳賢一人一半，陳賢也主動把兩隻空碗裏都裝滿了野菜湯。

這野菜湯隻稍稍用了一點方才炒茭白剩下的底油，然後連鹽都沒有加，就隻取蘑菇和筍子自帶的清香，湯汁就鮮甜可口。一口湯入口，瞬息唇齒留香，叫人渾身舒坦。

再等把鳥蛋敲碎，蛋殼撥開，一股濃鬱的香味立馬撲麵而來。剝掉蛋殼，把蛋肉送進嘴裏，頓時舌尖就纏繞盤桓上了一股久違的肉味，簡直讓人打心底裏的覺得滿足！

兩個人吃一個鳥蛋、喝一口甜湯，很快就把這些東西都給吃得幹幹淨淨。

吃飽喝足，陳賢心滿意足的長出口氣。

“外公真好。”他由衷的感歎。

蘇琳輕笑。“胡扯，你都沒見過他，怎麼知道他好？”

“因為這些東西啊！”陳賢指指眼前的鍋碗瓢盆，“出門在外，還知道不能委屈自己，盡可能的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他老人家一定是一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也就難怪你也這麼能幹。”

蘇琳失笑。“我才發現，原來你這張嘴這麼會誇人哩？一句話，把我和外公都誇出花來了！”

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這話誇得很合她心意，她現在心花怒放！

陳賢卻搔搔腦袋。“我隻是在說實話。”

蘇琳微微一笑，她就起身。“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收拾一下回去了！”

陳賢忙不迭答應著，兩個人趕緊舀來溪水把火堆給澆滅了，再把沒吃完的蘑菇木耳筍子什麼的都給裝進包袱裏，然後就原路折返下山。

不過在下山途中，蘇琳免不了又看到幾株什麼草藥，跑過去挖一挖。然後在尋摸草藥的過程中，竟然還給他們撞見了一棵山桃樹！

現在正是山桃成熟的時候，桃樹枝頭上掛滿了水嫩嫩的山桃子。雖然桃子才剛紅了一點尖尖，但摘下來一個送進嘴裏嘗上一口，又脆又甜，一點都不澀。

蘇琳忙又摘了好些下來。“咱們留幾個路上吃，其他的都拿回去給公婆解解饞。”

於是兩個人又合力摘下來好幾十個桃子，全都一股腦的塞進去陳賢手裏的那個大包裹裏。

現在身處在充斥著外公身影和藥香的山間，無盡的回憶撲麵而來。每走到一個熟悉的地方，蘇琳都忍不住停下發會呆，臉上的表情也時喜時悲。

陳賢看在眼裏，他忍不住小聲道：“外公他老人家在的時候，一定很心疼你吧？比心疼舅舅家表弟還要更疼愛的那種。”

“那是當然！”蘇琳立馬點頭，“外公說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反正我是他心裏最珍貴的嬌嬌寶貝，所以他給我取了小名叫嬌嬌。”

“他也的確一直把我如珠如寶的捧在手心裏嗬護著。當初我娘生下我後，她連奶都沒給我喂，就趕緊找到下家嫁出去了。是外公抱著我挨家挨戶的去求剛生了孩子的婦人給我喂奶，一點一點把我拉扯大的。”

“舅舅不喜歡我，舅媽進門後更覺得我害得他們丟人現眼了，總是找機會打罵我。外婆性格柔弱，一直秉持著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傳統，她雖然心裏疼愛我，但也不好和舅舅舅媽對著幹，隻能盡自己所能的護著我，可那又怎麼夠？”

“後來還是外公發現了，他就把舅舅痛打了一頓，也把舅媽狠罵了一頓。再往後，他幹脆每次出門行醫都帶著我，那時候我才三歲。外公讓我給他舉幡，他在後頭吆喝。這幡對當時的我來說卻那麼高那麼大，我舉上一會就手酸得不行。”

“結果現在看看，這幡分明輕得很，我一隻手就能舉起來。可是當時我就是舉不動，然後回頭對外公撒嬌。外公就會把我給抱起來，然後一抱就是半天。其實那時我已經很能吃了，他又要抱我，又要背著藥箱，卻從沒有說過一個累字。其實現在想想，他肯定很辛苦，可是他——呀！”

正當她沉浸在和外公的種種回憶當中，眼角酸酸差點又要落淚的時候，蘇琳突然察覺到腳下一空。她下意識的雙手抱住陳賢的脖子，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陳賢給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