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五郎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白粥過來,看到屋內母子二人在一個被窩裏微微一怔,不過很快掩去了那一瞬的詫異。
被窩裏的桑小暖和狗娃都聞到了白粥的香氣,桑小暖早已經餓得不行了,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榮五郎把一碗粥遞到她的手中,隨後伸手把狗娃從被窩裏抱了出來,放在板凳上,這才把另外一碗白粥放到了狗娃的麵前。
榮五郎手上並沒有自己喝的粥,他就一動不動的看著狗娃,也時不時看向桑小暖。
桑小暖縮了縮脖子,榮五郎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防著她搶狗娃的粥。
而且她每一次看向狗娃的時候能夠感受到狗娃抓碗的手一抖,下一秒榮五郎警惕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桑小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因為父子倆的防備,而是可憐小小的狗娃。
她之前雖然已經意識到原身對小包子不好,但著實沒有想到原來的桑小暖居然沒有底線到了連自己兒子的吃食都搶的地步。
也難怪這小包子瘦得下巴尖尖,腦袋大大,渾身上下沒幾兩肉。
想到這裏桑小暖碗裏的粥都吃得十分不自在了,她心中氣急了原身,身為一個母親不疼愛兒子就算了,居然還搶兒子的吃食,也難怪那麼遭人厭。
屋內安靜的有些詭異,明明是一家三口可偏偏誰也沒有吭聲,整個屋子裏隻有勺粥、吞咽的聲音。
榮五郎似乎也不願意跟她交流,隻是靜靜的看著狗娃吃粥。
幾乎掐準了時間,桑小暖和狗娃一同吃完了碗裏的粥,她幾乎能夠感受到狗娃吃完後那鬆一口氣的慶幸,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桑小暖看著榮五郎在兩人吃完之後就自覺地收好了碗筷回灶房收拾的樣子,不由心中暗歎這原身哪裏是為人妻為人母啊,這分明就是一個巨嬰啊。
在這清貧的家中丈夫兒子能允許她飯來張嘴,衣來伸手的姿態,她居然沒有半分感恩之心,反而還不知足,也真的是沒有一點底線了。
桑小暖悠悠的歎了一口氣,一旁的狗娃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
她伸手,將狗娃再次抱進被窩中,“小包子,以前都是娘親的不好。”
桑小暖將被子壓實之後,十分歉然的抱住狗娃,為這具身子誠懇的道了歉。
狗娃埋在桑小暖的懷裏,是他一直想要的溫暖,忍不住眼眶一紅,卻強撐著不敢落淚。
桑小暖摸著狗娃的臉頰,忽然發現狗娃臉雖然白淨可是脖子黑黝黝的,這樣的色差明顯就是因為太久沒有洗澡造成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也是黑得泛光了,就是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也是臟汙不堪,顯然原身也是個極其邋遢的人物。
而榮五郎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光是找狗娃和原身那個巨嬰的吃食就已經十分困難了,哪裏還能顧得上這家裏的衛生?
桑小暖想著就不禁咂舌,到目前為止,她還真是找不出原身的一點點的優點來!就這樣,她居然還想去爬床,這人到底是哪裏來的蜜汁自信啊?
雖然頭上還是有一點疼,但桑小暖還是從床上下來了,這個家其實真的不像是一個家。
尤其是這屋子,與其說這是屋子不如說是個茅草棚,除了剛才睡覺的屋子,其餘地方幾乎都是露天的,隻靠著幾塊糊了你把的竹篾和茅草堆堆成了房子,灶房中是簡陋的一個土灶台,僅有的三個破碗洗幹淨的擺放在上麵,灶台旁豎著一個木盆。
旁邊的米缸裏連一粒米都不剩了,榮五郎在收拾好了碗筷之後,就匆匆忙出門應該就是去找晚上的吃食了吧!
這家裏的情況比自己想象中還更為糟糕。
桑小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逼著自己打起了精神。
狗娃探出頭來好奇的望著桑小暖,看到她熟練的洗鍋,燒火,再往鍋裏放水,他不由得瞪大了一雙眼睛。
桑小暖拿著一旁的幹柴往爐灶裏塞,很快火苗就大了起來,燒的暖烘烘的。
一抬頭就看到狗娃正在震驚的望著自己,她揚起笑對著狗娃招了招手,狗娃猶豫了一下還是跑了過去。
“娘親你這是在幹嘛?”桑小暖拉過狗娃坐在灶爐旁,一邊幫狗娃烘著他冰冷的小手,一邊柔聲道,“娘給你洗個澡,身上不幹淨容易生病的。”
“等天暖和了去河邊洗就好了啊。”狗娃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理所當然的說道。
桑小暖手一頓,蹙眉道:“這怎麼行,那麼冷的天會凍壞的。”
“沒事的娘,我一直都是這麼洗的。”
桑小暖看著狗娃被柴火映照得紅撲撲的小臉,心一陣酸澀,搖了搖頭道:“可是娘舍不得你被冷水凍啊。”
狗娃低垂著小腦袋,默了一瞬,還沒等桑小暖反應過來,他轉身埋在桑小暖懷中,“娘親……”
桑小暖隻覺得心裏溫暖的同時又酸澀得難受,或許上天讓她代替原身活下去就是想要好好補償這個孩子吧。
溫水一遍遍擦拭著狗娃的身子,狗娃看著盆子裏的臟水有些不好意思,羞著臉道:“娘親會不會嫌我太臟了。”
桑小暖伸出手指刮在狗娃的小鼻子上,“娘親還怕你嫌我臟呢。”
狗娃一聽這話連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似得,鄭重其事的拉著桑小暖的手道:“狗娃不嫌棄,狗娃最喜歡娘親了!”
桑小暖臉上綻開笑顏,捏了捏狗娃紅撲撲的臉,“娘親也最喜歡狗娃了。”
前前後後燒了四鍋水,桑小暖才總算是把狗娃洗了個幹淨,那黢黑的皮膚也顯露出奶白的顏色,明明就是一個白生生的小包子。
桑小暖抱著狗娃回裏屋炕上,擦幹了塞進被窩裏,準備給狗娃找一身幹淨的衣裳穿。
可仔細一翻,原來之前狗娃身上穿的單薄的衣裳,已經小包子最厚實的衣服了,剩下的兩套更是連胳膊腿兒都遮不住的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