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氏各自上了馬車,車內飄蕩著若有似無的十裏香,以及因為早起蠢蠢欲動的困意,令她在暫時忽略掉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味道,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半刻鐘以後的事情了。
楚傾袖整個人瞬間緊繃起來,她不會聞錯的,空氣中多餘的味道,正是血味。
在她的馬車暗格......有人。
“這馬怎麼走得這麼慢......”
外麵傳來車夫嘟囔聲,楚傾袖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測,她想到昨晚衙門找的朝廷重犯。
不會這麼倒黴吧。
她捏緊了掌心,想叫停轎,可忽然她的脖頸處被一個冰涼鋒利的東西抵住,楚傾袖頓時僵住。
身後的人一直沒有說話,而楚傾袖也不敢輕舉妄動,由於男人從暗格出來,車內的血腥味變得更濃了。可怕的是,在這麼窄小的空間內,男人何時從暗格出來她都不知曉。
“你......”
“帶我出城。”
男人冷冽的聲音,不帶半分情緒,楚傾袖毫不懷疑,她若有絲毫不從,男人肯定會立即割破他的大動脈。
可這麼濃的血腥味,這人怕是受傷不輕。
楚傾袖沒有選擇,隻道了句‘知道了。’
男人一愣,似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聽話,也這麼冷靜。
不過十多歲的女孩,怎會有這般的定力,若換了旁人,早嚇得瑟瑟發抖,可她卻不依不饒,臨危不亂,淡漠的樣子,猶如白霜,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沒有受製於人。
馬車忽然停下,楚傾袖掀來車簾一個小口,瞧見馬車前麵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在城門口,有不少官兵把手檢查。
楚傾袖皺眉。
衙門的人是在找他。
忽然間,鋒利的匕首在她脖頸處劃了個口子,立即有血珠深處,不多,但有。
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充滿危險:“你知道該怎麼做。”
楚傾袖呼吸一震,不動聲色:“知道。”
男人的生生死死與她無關,但他絕對不能在她馬車暴露。且不說古代有多看重女子名聲,就說她窩藏朝廷重犯,僅這一項罪名,便能要她的命。
楚傾袖對外頭的車夫道:“走官道。”
官道隻能朝廷命官或其家眷才能行駛,與擁擠的民道相比,官道格外冷清。
“還要掉頭轉回去,太麻煩了。”車夫不耐煩說。
楚傾袖忽然掀開了簾子的一邊,麵色驟冷,咄咄逼人:“混賬,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讓你幹什麼就得幹什麼,少囉嗦。”
車夫一愣,沒想到一路任他們搓圓捏扁的大小姐突然強勢起來,雖不以為然這個被拋棄的小姐,但人家明麵上到底是主子,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隻能黑著一張臉,不情不願的招呼後麵的馬車掉頭。
楚傾袖鬆了口氣,可下一秒她卻被人捏住下顎,往後一擰。
男人深邃又狹長的眼眸帶著幾分探究,仿佛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具:“模樣生的到是乖巧,但訓人的口吻也真是夠悍。”
他的聲音很低,隻夠裏兩人聽聞,痞裏痞氣的嗓音,不像是在逃命威脅,倒像是在撩撥,可他抵在她後背的匕首卻穩如磐石。
楚傾袖麵無表情,淡漠的拿開他掐在自己臉上的手:“現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若你在我的車上被發現,不管是於我的名聲還是性命,都有威脅,所以,那把匕首你可以不用握得這麼緊。”
男人的眼神閃爍了下,收起匕首,倒有幾分欣賞。
那麼稚嫩的一個少女,居然能這麼泰然自若的麵對這些事,明明才十幾出頭,看事如此通透,帶著一股大將之風,有著超乎尋常的陳述跟冷靜。
馬車行駛著卻忽然停下,前方傳來腳步聲,外頭傳來了男人渾厚的聲音:“例行檢查。”
在簾子掀起的一瞬,男人迅速躲進了車後的暗格內。
“城內出行朝廷重犯,不管是官家還是民家,一律嚴查。”士兵威武道。
楚傾袖瞥了眼車夫,示意他將楚府的令牌拿出。
馬夫由於一瞬,扯下令牌遞過去:“我們是京城楚府的人,當今戶部侍郎楚大人是我家老爺,寧君長公主是我們的當家主母。”
京城就隻有一個長公主,不用多說,士兵也知道。
看過令牌,士兵又看了看車內的安置,猶豫片刻便放行,當車子準確無誤的越過城門關時,楚傾袖才鬆了口氣。
“已經出城,在入城前我會著借口下車,你到時就找機會離開。”楚傾袖道,暗暗安排好了一切。
他冒險出城,那就證明城外有他接應的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得上車,那離開也肯定能悄無聲息。
她說著,身後的男人卻沒做出回應。
楚傾袖剛想回頭,下顎卻落入了男人帶著薄繭的掌心中。
少女的臉隻有巴掌大小,可能是常年在鄉下的緣故,並不如官家小姐那般白皙柔嫩,但長相卻是十分細致精巧,如同黑珍珠的眼眸水汪汪的、黑峻峻的像是會說話,還帶著幾分格格不入的狡黠,像隻狐狸。
“沒想到你那蠢出生天的老爹居然能生出你這般巧慧的女兒,果然還是鄉下人傑地靈好養人。”男人道,渾厚的聲音聽不出這是誇讚還是貶義。
楚傾袖沒說話,對於對方猜到自己的身份並不奇怪,方才出城時已經說明了身份,再者如楚唐平那般為了仕途拋棄妻女還能迎娶公主的陳世美,也的確不多見。
看著低眸沉默的女孩,男人挑了挑眉,眸光卻帶著幾分玩味,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