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握著那塊臟兮兮的巾帕,在地上又坐了一會,然後才收拾好心情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踏進院子,她就聽到房間裏傳來一陣熟悉的琴聲,這醇厚的琴音,撫平了她心底的浮躁和不安。
扶風深吸了一口氣,邁步入了房門。
正在撫琴的沈知非見她回來,便止了琴聲,抬頭看著她問:“還記得這首曲子嗎?”
扶風自然是記得的,在容隱死後,她一直都無法入睡,每一夜沈知非都會為她撫琴。
隻是後來她懷了身孕,暗度陳倉的離開了京城,便再也沒聽過這首曲子了。
扶風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緣何會離京嗎?我這便告訴你,其實我......”
“別說了!”
沈知非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將毒仙的那本手劄還給了她:“我已經知道了。”
他來找她的時候,在地上發現了這本手劄,因為怕她出什麼意外,便去尋她,然後就看見了墨雲蹤為她擦拭眼淚的那一幕。
回來之後,他無意間翻開這本手劄,發現了記載著銷魂散的那一頁。
之前他一直都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扶風不惜冒險離京,最後慘死在外?
也不知道扶風緣何會在別人麵前痛哭。
直到看見這頁有關銷魂散的記載,他才想明白。
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的苦,又獨自承受著什麼?他不敢想象。
沈知非有些愧疚的看著她道:“我知道自己無能,幫不了你,但隻要你有所求,我一定竭盡全力,隻希望你能信我。”
“我信你。”
扶風接過那本手劄,一臉誠摯道:“其實我一直都當你是知己,我的心事也隻有你最懂。
隻是我要走的路太過危險,而你沒必要摻和進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我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活的瀟灑自在。”
沈知非聽到扶風的這一番話,心中有種難言的落寞。
隻不過一瞬而過的情緒,他就恢複如初,溫潤的聲音透著一絲憐惜:“那你呢?你就沒想過放下過去,重新開始為你自己而活嗎?”
扶風笑了笑:“也許會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報仇。”
她本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如此死的不明不白,怎會善罷甘休?她既還活著,就必須要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沈知非知道勸不了她,隻無奈的歎了一聲道:“但我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在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扶風神色一黯,自嘲的一笑:“隻怕這世上再也不會有讓我後悔的事情可做了。”
沈知非俊眉一沉,終是沒再多言,而是抱著琴起身道:“天色已經晚了,早些休息吧。”
他走到門前,突又停下回頭對著她道:“墨雲蹤此人很不簡單,你千萬要小心。”
扶風點了點頭應道:“我會的。”
聽到扶風的回答,沈知非這才踏著月色離開。
隻是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在扶風的院子外席地而坐,繼續為她撫著方才的那首曲子。
一如曾經在公主府的時候。
許是沈知非的琴聲有了奇效,這一夜扶風睡的很踏實,沒再被噩夢困擾,而且還夢見了自己的兒子。
她看到小小的人兒,長了一張和容隱十分相像的容顏,跌跌撞撞的朝著她跑過來,奶聲奶氣的叫著她娘親。
她歡喜極了,正要伸手去抱他,就被外麵傳來的尖叫聲給吵醒了。
扶風睜開眼睛,見外麵的天色才蒙蒙亮。
她蹙了蹙眉,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門外有侍女的交談聲傳來,好似是昨個管家派來伺候她的兩個小丫頭。
“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好像是淩霜院那邊的動靜,我瞧著很多人都過去了。”
“淩霜院不是二小姐的院子嗎?這大清早的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咱們也去看看吧。”
“不好吧,萬一姑娘醒了怎麼辦?”
“沒事的,我們很快就回來。”
說話間,兩人便跑出去看熱鬧去了。
而她們走後,扶風不知想到了什麼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迅速的穿好衣服,然後將正在睡懶覺的小白薅了起來:“快別睡了,咱們趕緊避難去。”
不提二小姐,扶風差點都要忘了,昨個她可是設計了楚妙怡,這個蠢女人一定會來找她算賬的。
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她實在不想低頭,所以得找個能為自己撐腰的才行。
扶風三兩下收拾好之後,便帶著沒睡醒的小白溜出了房門,一人一狐偷偷摸摸的來到了清暉院。
本以為這院子裏的守衛會挺嚴,但扶風來到後才發現這院子裏竟然空無一人,這楚將軍也太不將大昭的寧王當回事了吧?
正想著,不知從哪閃過來一道黑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沒把扶風嚇個半死。
隻見眼前的男人穿著一襲黑衣,臉上還覆著一塊黑色的麵具,就跟個鬼魅似得。
扶風瞧出這人的身份,簡直就像在打自己的臉,難怪這院子裏沒有楚將軍派來的侍衛,那是因為有墨雲蹤的暗衛守著。
要知道一般皇家的暗衛都是一個頂十個的。
扶風輕咳一聲,對著那人道:“你們家主子讓我來伺候他。”
“請姑娘稍等。”
暗影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在門外通報,不多時就聽房間裏傳來男人慵懶低醇的聲音:“讓她進來。”
暗影朝著扶風略一頷首,對她做了請,然後又將自己隱遁了。
扶風:“......”
暗衛的功夫這麼了得,當主子的肯定更好。
之前她還想弄死墨雲蹤,但現在她突然覺得,乖乖去抱他的大腿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在沒有能力和他抗衡之前,她要學會忍辱負重!
不就是給他做侍女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扶風暗暗的給自己打了氣,然後學著侍女走路的樣子,微低著頭伸手推開了房門。
一進去,她就聞到房中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安神香的味道,想來是這人虧心事做多了,夜裏睡不著覺才會用安神香助眠。
畢竟,她也曾用過。
頓時間,扶風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她朝著內室走去,在距離床榻幾步的位置停下,盯著那垂下來的簾帳醞釀著情緒。
可是,幾次她都張了張口,還是不能放低姿態,真把自己當一個侍女,最後就隻幹巴巴的說出一句話來:“王爺,該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