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煜朝,西南邊陲,貧賤苦寒,自古以來都是朝廷欽犯的流放之地。
大煜昭德年間,一連三載天災不斷,顆粒無收,是以四荒村這個坐落在西南邊陲的小村落,越發的貧困艱難,竟是連樹皮草根都沒得吃。
於晚頭疼欲裂,掙紮著醒來,剛睜開眼睛就迎來一鞋底子,隨即就聽到一陣叫罵:“就知道裝死!還不快去挑水,挑不到水就別給我回來!”
罵聲落處,於晚已然看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破土坯,茅草屋頂,破桌破床,床上連床單被子都沒有,全都以枯草代替……
罵她的是個中年婦女,一身衣服補丁摞補丁,瘦的皮包骨頭,精神卻是好的很,手裏拿著隻破草鞋,揚得高高的……
於晚嚇壞了,慌忙從草床爬下,朝外間跑去。
外間坐著個少女,和一個八歲多的男孩兒,全都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瘦的皮包骨頭。
少女忙上前扶住於晚,寬慰說:“三妹,我的腿壞了,娘的眼疾又犯了,真的是辛苦你。娘就是這個性子,你別和她計較。”
於晚聞言這才留意到,那少女的一條路是瘸的,而且鞋襪上麵隱隱留著血跡!再回頭看了眼正摸索著穿草鞋的中年婦女,可不就是眼睛不大靈光。
再看看趴在破桌上對著一堆土坷垃一樣的東西發呆的那孩子,七八歲的年紀,個子還沒扁擔高呢,怎麼挑水?
罷了,她於晚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就辛苦一下了!
從小到大沒做過重活,可是眼前這環境,很顯然她是穿了,穿到一個無比貧瘠和困苦的古代小農村……
既來之,先安之,待她提了水回來再仔細想辦法。
於晚提了屋角的兩個大大的木桶,扁擔她不會用,所以一手一個木桶就出了院子。
身後傳來瘸腿少女的聲音:“三妹,你走快些,遲了就沒水了!”
於晚出了院子就看到和她一樣提著水桶的村民們,爭先恐後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於晚跟著人群,倒也不怕迷路。
隻是這個時候,她突然發現了一件大事!她的空間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於晚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太相同,因為她的意念裏麵有一個類似扣扣農場遊戲的空間。
用意念進了空間便可以耕種和收獲,同時還可以將外界的東西放進去儲存。隻是,這所有的活動都必須要用意念。使用意念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姑娘她太懶,所以從小到大都不怎麼進出空間。
她以為這個空間會這般悄然無聲的在她的意念裏伴著她老死,卻不料昨天晚上睡到一半突然就頭疼的厲害,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爆炸掉一般!
結果醒來就到了這破地方,荒涼的可以!放眼望去,幾乎找不到什麼植物,大片大片的都是黃土,偶爾看到幾叢灌木,還都是帶荊棘的!沒有東西吃,喝個水也靠搶的!
好就好在,於晚的空間像量子爆炸一樣突然就擴大了好多倍!良田比以前要寬闊很多,同時還多了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
更重要的是她內視空間時隨意極了,根本不怎麼需要用意念!輕鬆的很!如此她以後就可以輕鬆隨意的進出空間,去空間裏麵播種收獲!
難道說,她的穿越是空間發生這些改變時引發的附帶效應?天!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於晚快步跟著搶水的眾人,來到水源處,打了兩桶水。
確切的說是兩個半桶,她體力有限,這樣大的木桶,提兩個半桶已經是她的極限。
打到了水,於晚便開始往回走。
本來於晚就沒幹過什麼重活,再加上現在這副小身板消瘦的厲害,沒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歇一歇,並且越歇越累。來時隻感覺腳步輕快,沒想到回去的路這般難走……
突然腳下一滑,於晚驚叫一聲,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疼得她直吸氣。兩隻水桶全翻掉,她費了姥姥勁兒提了那麼遠的水灑的一滴不剩……
於晚恨恨的捶著地麵。
恰這時一隻男人的骨節均勻,外形好看,堅定有力且帶著幾道疤痕的手掌伸了過來,大約是見她摔傻了,直接提著衣領將她拎了起來。
於晚委屈不已的拍打著身上被水和泥禍害的不成樣子的衣服。乍一抬頭,便看到了張勾魂奪魄的俊臉。
但見眼前這男人寬肩,窄腰,腰板挺的直直的,外形昂藏,姿容英武,卻眼神兒淡漠,神情孤冷,散發著駭人的冷冽,見之讓人心裏悄然生寒……周遭一些全都褪了顏色,烈日蒼穹隻餘他一人。
男人見於晚並無大礙,便抬腳走開。
於晚想要叫他,卻被人扯住胳膊:“小三,別去!他是朝廷欽犯,你沒看他臉上刺著字呢!”
於晚淡淡的應了一聲:“是麼?”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如此苦寒之地,還能保留如此風姿,實在難得。
“我打完水的時候,潭裏還餘了一些,你快折回去,興許還能搶到一些底子。”
“謝了,不用了。”於晚拒絕了花姑的好意。水源是一處水潭,水潭底部是淤泥,潭底的水泥沙混雜,根本就不能喝。
“那你就提著兩隻空桶回去?”花姑很替於晚擔憂,“嬸子會打你的。”
於晚笑了笑:“沒事,打不死的。”
她想起來那中年婦女雖然潑辣,可是鞋底揚得高高的卻一直沒怎麼落下來,可見當娘的並不會真的下狠手。回頭她從空間小溪裏麵弄兩桶水出來就好了。
於是提了空桶向花姑道別:“小花,我先走了。回頭找你玩。”
於晚接收到原主的記憶,知道剛才攔了她的女孩兒是隔壁牛大叔家的小花,自小和原主交好,是個很不錯的玩伴。
於晚避開小花,就是為了找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將空間裏麵的小溪水移一些出來到水桶,這樣回家就不會挨罵。
提著兩個大半桶的水回到家來。於晚聽到家中其他三人正坐在光線暗淡的茅草屋中討論著什麼。
走近了一聽,才聽清楚小男孩兒,也就是原主的小弟在問:“娘,這觀音土能吃嗎?”
中年婦女,也就是原主的娘親楊氏說:“能吃,吃了就不會餓肚子,這四荒村裏,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吃的了。”
瘸腿少女,也就是原主的二姐擔憂:“可是我聽說村頭那家人就因為吃這個東西,吃死了……”
“你懂什麼!飽死總比餓死強!”楊氏訓斥。
“我餓了,我想吃東西!”小男孩兒說著就要將那白色的觀音土往嘴裏送。
於晚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那小男孩兒的手上:“小弟,不能吃!”
小男孩兒的手被重重的拍了一巴掌,要到嘴的食物被拍飛,立刻就張開嘴哭了起來。
於晚以前在曆史書上看過,說饑荒年間窮人們吃觀音土以果腹,可這東西根本不能消化,無法排泄,讓人活活肚脹而死。
“娘,這個東西真不能吃,會吃死人的!”於晚竭力說服楊氏,“餓了先喝點水,我打了水回來,你和二姐小弟先喝點水。我明天就想辦法找吃的。”
楊氏歎了口氣,但凡還有其他任何能吃的,她都不會帶著兒女吃這樣的醃臢東西。
孩子爹當年就是為了給孩子們找吃的,進了山就再沒出來。兒子都十歲了,因為沒有吃的,看得隻有七八歲,餓得頭都抬不直,大丫頭為了將口糧讓給弟妹,自己活活餓死,二丫頭為了搶幾棵野菜被人推倒,摔壞了腿,三丫頭昨天暈倒,她是真的怕三丫也跟大丫那樣暈倒就再活不過來……
這樣的日子,楊氏真的是受夠了!這些年她見過太多的親人活活餓死,一雙眼睛就這麼哭出眼疾。
可是怎麼辦,老天爺不給活路,他們這些土裏扒拉的人能怎麼辦!
於晚這會兒已經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一邊去抱了陶碗來舀水給家人喝,一邊保證:“娘,二姐,小弟,你們再忍一忍,明天我就去找吃的,你們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回來吃的!”
二丫接過陶碗,一口氣喝了大半碗:“這水可真甜。”
小男孩兒也說:“三姐,你今天搶回來的水比以前好喝多了。”
楊氏沒有做聲,卻是將整碗水都喝了個幹淨。
恰這時小院的柵欄外傳來花姑的聲音:“小三,小三!”
於晚應了一聲,慌忙開了柵欄上的柴門,讓花姑進來。
花姑進了院子,看到兩桶清澈見底的水,有些驚訝:“小三,你提的水不是都灑了?”
於晚有些窘了,撓了撓頭,編了個謊話:“那個……那個是後來別人幫我打的水。”
“誰幫你打的?”花姑下意識的問。
“就是那個臉上刺字的男人啊。”於晚胡謅著,“他可有能耐了,見我可憐,打不到水回家要挨罵,就想辦法給我弄了兩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