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跳,往牆角看過去。
一個白乎乎的影子在那兒若隱若現。
我看的出來是柳荷,她始終縮在牆角沒出來。
她在哭,哭的抽抽搭搭,哭聲淒慘又可怖。
我總是盯著牆角看,七叔立刻察覺到了什麼,問我:“你在看什麼?”
“柳荷。”我小聲說。
“什麼?”老頭嚇壞了,他正蹲在高高的門檻上,聽到我說柳荷在這裏,他嚇得從門檻上翻了下去,跌了個大跟頭。
七叔去扶他起來,老頭摔得不輕,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才站穩。
“你說,她,她,她在這裏?”老頭驚得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嗯。”我點頭:“她說她不要配陰婚。”
“她還說什麼了?”老頭戰戰兢兢地說。
“她一直哭,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她就這個毛病。”老頭恨恨地道:“一天到晚哭哭哭,愣是給自己哭死了。”
他把煙袋鍋在門框上敲了敲,別在腰間:“現在怎麼辦,陰婚已經配了,跟陽間的婚配不一樣,不想過了可以離婚,這個怎麼辦?”
“配陰婚的時候,是不是給了人家一撮柳荷的頭發,還有她的一件紅內衣?”七叔問。
老頭點點頭:“嗯。”
“東西拿回來燒掉。”七叔言簡意賅:“找個道士來做場法事,把墳重新打開,柳荷的屍骨拿出來另外埋。”
“這個要多少錢啊,還有.......”老頭嘀嘀咕咕:“還得把人家的錢還人家.......”
“你就為了錢把女兒給賣給一個老光棍?”七叔衝他大吼,而柳荷的哭聲更加淒慘更加淒厲了,吵得我頭疼。
老頭在猶豫,向門裏頭張望了一下,不確定地問:“她現在真在裏麵?”
我指指牆角:“就在那。”
“穿的什麼衣服?”老頭還半信半疑。
我仔細看了看,老實告訴他:“紅色的長裙子,還有紅色繡花鞋,頭上還頂著紅蓋頭。”
老頭抖了一下,應該是徹底相信了。
他瞅瞅我們,悶悶地道:“我進去跟老婆子商量一下,你們等等。”
我和七叔坐在院子裏的小馬紮上,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拿了酸梅湯給我們喝,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喝。
我把我的那杯喝完了,七叔把他那杯也遞給了我。
我抱著杯子咕嘟咕嘟統統喝光,小男孩站在一邊看著我:“他們說你能看到鬼?我們老師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你們都是江湖騙子。”
我沒說話,酸梅湯喝的我意猶未盡,我才不在乎被說成騙子。
反正,我也不想看見鬼。
七叔冷颼颼地開口了:“小子,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過的多著呢,你們老師懂個屁!”
“你,你......”小男孩氣的都要哭了:“你說我們老師!世界上就是沒有鬼,沒有,人死了就沒有了,消失了!”
忽然,我覺得後背冷颼颼的,回頭一看,柳荷站在黑漆漆的門裏麵,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小男孩。
七叔把我拽過去,貼著我的耳朵說:“柳荷剛才在後麵?”
“嗯。”我點頭:“門裏麵。”
“大白天的她不敢出來。”七叔跟我咬耳朵:“如果柳家人不肯退婚,你就說柳荷要帶走她弟弟。”
原來剛才那個小男孩是柳荷弟弟啊。
我本來想說不能撒謊,但七叔瞪我一眼,我就不敢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老頭才過來,後麵還跟著一個胖胖的老太婆。
七叔猜的不錯,那個老太婆一過來就訴苦:“錢都花了,哪裏有錢還給人家?還有,之前給她相親的那戶人家,彩禮錢都給了她都不肯嫁,現在人死了還是這樣.......”
她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七叔一句話就讓她閉了嘴。
“你家柳荷說了,如果不退婚的話,她就把她弟弟帶走,是不是?”七叔捏了下我的手肘,剛好捏到我的麻筋,痛的我叫起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是。”
老太婆和老頭麵麵相覷,麵如土色。
在兒子和錢中間,他們還是痛快地選了兒子。
他們終於答應給柳荷退婚,七叔讓他們去找那個老光棍的家人,把錢退了,頭發和紅內衣要回來拿給他。
初戰告捷,七叔心情不錯地帶我離開,這次沒有狗攆我們。
他心情好,我卻不咋樣,蔫頭耷腦地跟著他。
他教我撒謊,他也不是好人。
回到屋子裏,七叔吸了一根煙照舊準備睡覺,經過小七的身邊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忽然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了好久,我則去查看我的小貓。
它吃飽了正呼呼大睡呢,睡的四腳朝天的特別可愛。
我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呢,我正琢磨著呢,七叔忽然大步向我走過來,反應很大地把我提起來,厲聲問我:“你,對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