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把手放下，聽話。”

聲音輕柔，手也握了上去。

可現在的明寶珠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固執的像頭老牛，拉也拉不回來。

“哎......寶玉暈過去了，需要你的照顧，事情交給我來解決，相信我。”

李懷玉歎了口氣，不得已搬出了她的軟肋。

當今以孝治理天下，傷及，重傷，殺害長輩皆屬重罪。

即便最輕的傷及也是流放三千裏的刑罰。

雖然鄉野村婦根本不懂法，可真殺了人，他大伯該是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鬧到官府，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果然，聽到寶玉二字明寶珠顯然有所鬆動。

緩了一會，神思也逐漸清明，她確實不能殺人。

為她斷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不值得，況且自己還有弟弟要照顧。

胳膊漸漸放下，隨手將帶血的碎瓷片扔到一旁，轉身進了裏屋。

危險消失。

王氏腿軟不支一下癱坐在地上，等回過神卻是咽不下這口氣。

到底是個小丫頭片子，不敢跟她動真格的。

想通了，她也就更加肆無忌憚。

先是衝著裏屋罵了幾句，“明寶珠你個六親不認，不敬尊長的東西，咱們今天這事兒沒完！”

緊接著便捂著脖子起身，走到門口台階上坐下，揚聲朝著外麵大喊。

“鄰裏鄉親們呐，都快來看看吧！我含辛茹苦，省吃儉用拉扯大的孩子，今天要殺了我啊！”

哭嚎喊叫，越來越大聲，李懷玉抬眼望向遠處。

院牆不高，他又站在屋裏，比外麵高了幾個台階，將外麵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已經有人聽見聲音往這邊走了。

村裏人吃完晚飯都在外麵遛彎乘涼，聽見熱鬧還能不湊過來八卦一番。

馬上就要聚眾成災，再讓她嚎下去也不是辦法。

“行了！你也別在這哭喊，沒用！今日之事你不曾站半分道理，等人都圍過來也不怕笑話你為老不尊，倚老賣老！”

“你算哪根蔥哪頭蒜，輪得到你來插手我們明家的事！”

王氏回頭惡狠狠的瞪了李懷玉一眼，手臂高抬，指著他鼻子大罵，臉上的橫肉張揚的要飛起來。

罵完又轉頭看向外麵，已經有很多人都到了近前，神色瞬息轉變，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和委屈。

“鄉親們快看看，我嫁到明家這麼多年福沒享到什麼，兢兢業業捧在手心的精養的兩個孩子，今日竟拿個瓷片在我脖子上豁了個大口子！這是想要了我的老命啊！”

王氏仰著脖子，恨不得伸到天上，到院門口走了一圈，確認每個在場的人都看清了上麵的血道子後，又翻身到台階上重新坐下。

“寶珠這孩子，以前在明鐵柱那裏住的時候看著挺乖巧的，怎麼才搬出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村民都看見了王氏脖子上的傷口，不大，但確實破了肉皮，血流了一長道。

致死到犯不上。

可這在不了解事情本源的村民眼裏，就是心狠手辣，不忠不孝的表現，紛紛開始指責明寶珠的不是。

“哪裏乖巧！以前就是個霸王性子，我可看見過她搶別人家孩子吃的，還把人打傷了呢！”

要說人心古怪難測，有些惡是沒有道理的，為了擴大影響，贏得別人關注可以隨便編造話題汙蔑他人。

這個村民所說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明寶珠幹的，卻被硬生生安在了她的身上。

“對對對！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果然，一聽有人說起明寶珠從前的事情，又都開始數落起明寶珠從前的種種不是，也不管真實情況是怎麼樣，一股腦都說是明寶珠幹的。

一時間，人們口中的明寶珠變成了無惡不作的惡魔，完全忽略了她僅僅是個年紀尚幼的孩子。

院子不大，王氏一邊假裝傷心哭鬧，一邊豎起耳朵注意門口的動靜，將村民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裏得意。

“哼，小賤種，跟我鬥，你還嫩點！”

“分明是你主動登門欺辱小輩，現在到惡人先告狀上了，就你也配做個長輩！”

看著王氏撒潑打滾的樣子，李懷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言語間寒氣更甚。

外麵吵鬧聲越來越大，屋內照看弟弟的明寶珠想避都避不開，憤然起身，幾個步子衝到外屋。

李懷玉見明寶珠出來，用眼神詢問她怎麼出來了，隻見她搖了搖頭也沒有解釋，便沒有多問。

“莫名其妙的上門又不分青紅皂白的誣陷我偷銀子，這就是你身為長輩該幹的事兒嗎！”

站在門內看著台階之上的王氏，目光陰冷，既然她想把事情鬧大，那今日就陪她好好辯一辯。

“我這是好心，怕你和寶玉餓著特意上門看看，誰承想你們竟大魚大肉的，不說想著你大伯就算了，我問一嘴怎麼了！還不怕你們誤入歧途，走了岔路，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們好！”

森然的聲音自後腦勺響起。

冷不丁下的王氏一激靈，看到是明寶珠出來了還說出了實情，心裏有一絲慌亂，緊接著穩定心神，與之對峙。

“東西呢？”

為他們好？明寶珠笑了，掃了一眼院子外伸手對她指指點點的一群村民，這叫做為了她好。

突兀的發問，弄得王氏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下示意就回了話。

“什麼東西？”

“既然特意來看我們姐弟倆是否餓死，怎麼不見你帶些吃食過來，而是空手進門呢！”

明寶珠語氣輕鬆，攤開手，一副討要東西的樣子，心裏冷哼，讓你編，看你還能怎麼編。

“我，我來的急，忘記帶了！”

明顯底氣不足，心虛氣短，看見明寶珠一臉譏笑，覺得麵上掛不住，強撐著說道。

此話是真是假，明寶珠和李懷玉都知道。

可是村民不知道，看著眼前的場景，分明就是王氏做長輩的被小輩欺壓，唯唯諾諾不敢應聲。

人群中掀起聲討，一聲比一聲高。

“你個做小輩的怎麼能這麼跟長輩說話！沒有教養！”

“你看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從前在明家不定怎麼給王氏氣受呢！”

“既然都被攆出來了就應該自力更生，怎麼還有臉向長輩伸手要東西！”

“就是！就是！”

一群人跟著附和，王氏瞬間覺得有了撐腰的底氣，眼珠子一轉，拍了把大腿，哭聲更加嘹亮。

“好心當成驢肝肺啊，自己養大的孩子，不是親生也該有點良心吧，現在竟跟我動起手，被鄉親們看了笑話，我是沒臉活了，不活了！”

高昂的哭鬧聲吵得李懷玉頭疼，看著眼前的鬧劇就像看笑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