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欠?你在胡說什麼!”李氏的臉在趙辭那雙漆黑的眼睛的注視之下微微扭曲了幾分。
趙辭抿了抿嘴角,看著李氏小聲問道,“母親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母親當初......”就算是李氏與趙國公恩恩愛愛,曾經桃華的生母早就成了過眼雲煙,可是做過的事卻永遠都不會被湮滅,趙辭也曾經聽下人背地裏說過很多次,此刻看著李氏那有些驚慌與憤怒的眼睛,他緩緩地說道,“本就是我們對不住三姐姐。三姐姐這麼多年遠在泉州,老太太與母親對三姐姐不聞不問。我從前叫人送去給三姐姐的東西,被母親攔住了吧?”
他的目光清澈,李氏竟然無言以對。
“你三姐她......”
“如今母親與父親琴瑟和鳴。父親對我與四姐姐都很慈愛,可是母親,您也要想想三姐姐,她也是父親的骨肉。更何況這麼多年,我們已經得到父親足夠的疼愛,難道那樣吝嗇,一定一點都不給三姐?”趙辭是個俊俏的少年,唇紅齒白,此刻一雙漆黑的眼睛仿佛晨星,對李氏認真地說道,“三姐姐流落在外這麼多年,我隻覺得愧疚。我享受父親的庇護的時候,三姐姐不僅失去母親,甚至連父親也失去了。”
“你不明白,當年我與你父親是真心相愛的呀!”李氏流著眼淚看著兒子解釋說道。
“發乎情止乎禮才是正道。當年三姐姐的母親尚在,無論母親如何辯解,可是卻依舊造成傷害。我不會對三姐姐與四姐姐之間有偏袒,若是母親不樂意,也將我趕出去算了。”趙辭給李氏鄭重施禮,見李氏恍惚地看著自己,便轉身走出了上房。他走出去的時候趙國公急忙躲在門後,一臉複雜地見兒子走了,這才抬腳進了屋子,卻聽見宜歡在哭,李氏垂落了單薄的肩膀側坐在一旁正在垂淚。
跳躍的燭光之下,她雪白的臉上的那滴眼淚叫人心疼。
趙國公心底歎息了一聲緩緩地走過去。
“國公爺。”李氏見趙國公在,隻覺得自己滿腹的委屈與辛酸,一下子用力抱住這個自己挑選的男人哽咽地說道,“阿辭的話叫我難過。我也知道,當年是我對不住姐姐,若不是我,姐姐也不會英年早逝。可是我隻想著,若是能留在表哥的身邊,就算叫我死了下十八層地獄也是願意的。”她委委屈屈地哭著,一張嬌美的臉上滿滿都是淚痕,趙國公急忙拿手去給她擦眼淚,李氏下意識抱住他的手腕含淚說道,“我也知道對不住她們,可是原就是我嫉妒。我不能忍受表哥去寵愛別的女人,寵愛她們給表哥生的兒女。”
她哭得楚楚可憐,趙國公剛剛還叫趙辭給說動了對桃華母女生出的那幾分愧疚頓時煙消雲散。
他如今眼裏心裏也隻有眼前這個女人。
“我都明白。你隻是放不下我。”
“我自幼愛慕表哥,想做表哥的妻子,若不是陰差陽錯,我怎麼會與表哥失之交臂?阿辭年紀小,不知當年的事,因此誤會了我,我也不怪他。可是他如今這些話實在叫我傷心。沒有高貴的娘家,當年做不成表哥正室是我的過錯嗎?阿辭是我的親骨肉,怎麼能拿這話刺我的心你?”李氏不過是在趙國公的麵前委屈流淚,自然也沒有叫趙國公厭棄趙辭的意思,話鋒一轉含淚說道,“阿辭打小兒性子就單純良善,因此看不過去也是有的。可是......他也要想想自己的親姐姐呀。”
“阿辭還小,你慢慢教他。”
“我知道。隻是表哥,我想說一句不好聽的,三丫頭如今在府裏,阿辭每每遇見總是心存愧疚。”李氏柔軟的嬌軀依偎在趙國公的懷裏,美眸流轉,淚光閃閃,見趙國公果然沉吟起來,見一旁的宜歡正小心翼翼地起身看著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叫宜歡出去,這才將雪白的手搭在趙國公的心口柔柔地說道,“我不是容不得三丫頭,隻是三丫頭隻怕對我也有誤解,我擔心三丫頭怨恨了我也就罷了,若是怨恨了表哥你......”
“你的意思是......”
“把三丫頭嫁出去吧。她正是豆蔻年華,正是嫁人的大好時候,等她嫁了人,給人做了妻子就會明白,當初我與表哥之間的事是多麼的不得已。”李氏吐氣如蘭,見趙國公果然陷入了思考,也不流淚了,忙叫趙國公與自己坐在一塊兒,因房中也沒有人服侍,她也不必維持國公夫人的端莊,坐在趙國公的腿上輕輕地將紅唇壓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她是國公府嫡女,若是嫁人,能嫁一個極好的人家兒。總不會辱沒了她的出身就是。”
“三弟這次痛快地回到帝都,未嘗沒有因桃華到了花嫁之期的緣故。”趙國公見李氏又是為自己打算,又是為桃華打算,一顆心柔軟得化作春水,攬著李氏纖細的腰肢若有所思地說道,“她是我的長女,自然不會叫她受委屈。至於她對我的怨恨......”他喃喃了這兩個字,多少有些不自在,眉宇之間就露出幾分緩緩地說道,“這都是長輩們自己的事,她一個孩子插手太多了。”
“那表哥你覺得我娘家如何?”李氏便柔聲問道。
“你娘家?”趙國公便遲疑了幾分。
李氏當年差在出身,因此做不得他的正妻,那李氏的娘家自然也沒什麼身份。
不過是尋常門第罷了,如今因李氏在趙國公府坐著尊貴的國公夫人,更加上老太太也是李氏娘家的長輩,因此如今依附著李氏過日子。
“你想想我娘家的大哥兒,”李氏眼底露出幾分陰毒,卻一轉眼就消失不見,見趙國公遲疑著,急忙開口說道,“大哥兒是嫡長子,若是三丫頭嫁過去,那日後就是當家奶奶,闔府都要聽她的話,說一不二,這日後被夫君寵著護著自然日子過得舒心。我也知道表哥嫌棄我家裏沒有功名利祿,也不及那國公府侯府高貴顯赫,可是我與表哥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雖然三丫頭不是我生的,可到底是表哥的骨肉,我也盼著她好的不是?三丫頭性子倔強,若嫁到高門大戶裏去,那若是有個爭執人家也容不下,反倒受氣。倒不如是我那娘家,都是自家人,自然也隻會寬容三丫頭的。更何況表哥也看見了,母親不喜歡三丫頭。可若是三丫頭嫁到李家,那就是母親的家裏人......這豈不是祖孫兩個更親近一層?到時候母親也隻有疼她的。”
她搬出老太太,趙國公便微微頷首。
“你說的倒也是這麼個理兒。”他緩緩地說道。
“若不是真心為了三丫頭好,我也不敢與表哥說這樣的親事。那些功名利祿,叫大哥兒往後給她掙出來,到時候徐也誥命加身,做風風光光的官宦夫人,不比在那高門之中委委屈屈地過日子,服侍了婆婆太婆婆還要與妯娌往來來得輕鬆得多嗎?更何況大哥兒雖然生得不及阿懷阿辭出色,可是卻是個疼人的性子。這挑男人啊,外貌算什麼?還不是一顆心才要緊?若是嫁了不中意的人,哪怕貌似潘安,叫我說,那日子過得也一定不會快活。”
李氏一邊說,一邊嬌嗔著哼了一聲。
她明明已經是人到中年,可是嬌嗔時卻依舊帶著少年時的嬌俏。
趙國公心裏一軟,越發生出幾分柔情,抱著她輕聲說道,“這世上不會再有如你一般以德報怨的人。三丫頭那樣對你,可是你卻一心為她考慮。”娶妻如此,夫複何求呢?趙國公帶著幾分感慨地把李氏圈在懷裏,英俊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滿足。見他已經有了幾分點頭的意思,李氏紅潤的嘴角飛快地勾起了一瞬,卻急忙落下勾著他的脖子輕聲說道,“我也隻是想叫三丫頭嫁個好人家兒罷了。我娘家知根知底兒,日後就在表哥的眼前,斷然出不了差錯。”
她素手輕抬,給趙國公擦了擦額頭含笑問道,“怎麼出汗了?”
“屋兒裏有些悶熱。”趙國公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雖然今日有些疲憊,可是卻沒有安置的意思,握住了李氏的手卻突然皺了皺眉開口說道,“你娘家這麼說起來,的確是極好。若三丫頭樂意,這門婚事倒是也做得。”若老太太會因為桃華嫁入李氏的娘家對桃華改觀,那趙國公自然也為女兒高興,然而他想到了一件事,便對李氏說道,“隻是這事兒隻怕咱們還不好輕易做主。你知道的......當年皇後娘娘與咱們家的約定。豫王殿下與桃華他們兩個......”
他自然也記得當年皇後與趙國公府的婚約。
雖然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確鑿的說法,或許不過是當年皇後的隨意一句話,如今皇後早就忘了,可是趙國公卻還是不敢忘。
與皇後的約定,若是趙國公府先退步抽身爽約,隻怕皇後會十分不悅。
他有些為難,然而李氏卻不由笑了起來。
“表哥這話說得有趣。表哥又不是隻有一個女兒,三丫頭與豫王殿下沒有緣分,可是表哥,你還有咱們的四丫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