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丫鬟們答應著起身,忙去收那副毀了的畫,隻見二小姐文詩詩淡淡一眼暼過來,嚇得諸人又是一哆嗦,不知該如何是好。
“把畫扔了,送信的丫鬟,我以後都不要再見到。”
文詩詩說完舉步離開,留下那初次進內院還不明所以的粗使丫鬟一臉慘白。
當天傍晚,文國公府就有人伢子進門,從後門那裏領了個犯錯的丫鬟離開了。後門小巷內住著的人們,對於文國公府動不動就發賣奴才的事,早就習以為常。
不過就是看到帶走的那丫鬟哭得一臉淚痕,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利索,顯然是先狠打了一頓板子的。不由得唏噓兩句,也不知道這是犯了什麼大錯。
這樣被發賣的,往往也找不到好的下家,造孽喲......
太子東宮。
幾位給太子授課的太傅剛離開,百裏宸垂眸看著案幾上那幾本修身養性、家國天下的書,微有怔忡。
父皇,還是一如前世般,用他獨特的方式來疼愛自己。
他是嫡子、又是長子,父皇在他出生七日後便昭告天下,封他為紫薇王朝的太子。
剛滿半歲,他被診出患有心疾,隨時可能早夭。朝堂後宮一片嘩然,臣子們紛紛上奏,請皇上另立太子,而因為生了太子和父皇感情日深的母後,也被後宮太後責難,妃嬪們指指點點。
也就是那時,母後一病不起,沒過幾日竟然年紀輕輕薨逝於鳳藻宮。
父皇痛失愛妻,屏退左右侍從,獨自守著母後的靈柩哭了一日的靈,而後便下令為母後厚葬。他作為不滿一歲的太子,年幼失怙,當時後宮中凶險萬分,隨時都有“夭折”的可能。
也是父皇,當即頒下詔書,宣布有生之年再不立後。太子百裏宸身為嫡長,福祚綿長,乃是天賜之子,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再上奏折要求廢棄太子,否則攫除官職,貶為白身永不錄用。
詔書一出,前朝後宮一片嘩然。
然而這是聖旨,縱然有人有不滿,行動前也要思慮一二,免得惹火燒身。不過任何時候都有那不怕死的甘願做出頭鳥,竟然在大朝會的殿前假意以死明誌,勸諫皇上收回不立後和不改立太子的詔書。
父皇怒了,二話不說將勸諫之人剝了官服發配原籍,而且擢令吏部永不錄用。
一看皇上來真格兒的,大臣們都消停了。有那心思靈透的,更是猜到帝後情深,如今正值皇後新逝,誰勸諫那就是觸龍逆鱗。與其如此做無用功,索性不再提及此事,皇上如今還年輕,往後的宮中如何,是否會有新寵,這誰又能說得清呢?
不得不說,人心果然如此。
母後一年喪期過後,後宮就開始陸續進美人,帝王之愛,從來都不會獨一份。
之後宮中連著生下二皇子百裏鼎、三皇子百裏嵐、四皇子百裏墨,更有公主無數......
漸漸長大的百裏宸,在宮中處境越發艱難。唯一慶幸的,大概就是父皇對他的疼愛一如既往,而且堅守了不立後、不廢太子的承諾。
請了數位博學大儒教他經史治國之道,是真真正正將他按照儲君的標準來培養。
然而隨著諸位皇子的長大,他又是這麼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誰又能保證,這份疼愛能保他多久呢?
百裏宸輕抿著精致又涼薄的唇角,忽然勾起來一抹清淺的笑。
天道輪回,如今他重生了不是嗎?這一次,誰也不能再將他踏在腳下、肆意屠戮。
“殿下......”
殿外響起侍從的通報聲,百裏宸回眸,淡淡道:“進來。”
沉重的殿門從外向內推開,身穿灰藍色太監製服的桑枝躬身走了進來,見到百裏宸倒頭便拜,手上還遞上來一枚令牌。
“殿下,奴才辦事不力,去晚了一步。”
百裏宸伸出的手一滯,原本的氣定神閑有了絲絲裂縫。
“說清楚。”
“是!奴才到那清風寨的時候,發現已經人去樓空,整個寨子一個人也不剩了。還以為找錯了地方,又到附近去打聽,知道的百姓都說沒錯,那裏就是清風寨。”
“在寨子裏,可有找到什麼線索?”百裏宸麵上已經恢複了平靜,指尖扣住那塊令牌,眼眸中掠過浮光幻影。
“奴才發現了一條密道,似乎可以經由那裏直接出入清風寨。但是奴才怕打草驚蛇,就沒有輕舉妄動,先回來複命了。”
密道?百裏宸蹙眉思索,怎麼也想不起來和清風寨關聯的有什麼密道,轉頭看到桑枝還跪在地上,輕咳一聲淡淡道:
“你起來吧,我心中有數了。”
桑枝得令退下後,心中還在琢磨,殿下心中有數,究竟有了什麼數呢?
他身在清風寨都沒有看出來什麼端倪,難道殿下隻是聽了這麼一句,就知道是誰在暗中助了那些土匪們?
沒錯,百裏宸此時想到了一個人。
前世和今生都因為清風寨,和自己有著一番糾葛的那抹倩影。會是她嗎?阮逐月。
百裏宸思及前世,就想努力將那抹倩影摒除腦海,再不去想,不想和她有任何的糾葛。
但想到宮門前離開時她的颯爽英姿,百裏宸心中仿佛被飄忽而下的一片羽毛輕輕拂過,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
他和她前世悲劇的源頭,都是這次土匪搶親。
她因為被劫失了名聲,從此威武將軍府為了她受製於賢王,最終狡兔死走狗烹,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他因為出手相救那幾個土匪,被當成把柄廢除太子之位,又因為對她的信任最終遺憾身死。
她已經不懼流言,和永興侯府勇敢退親,最少給改變自己的命運開了個好頭。那麼他百裏宸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她已經將清風寨諸人轉移?
很好,但這還遠遠不夠,就讓他再為此事加一劑猛藥,將清風寨諸人徹底洗白,斷了前世裏的禍根。
待到那時......他們之間,就是徹底的路人。
百裏宸輕叩案幾,沒有出聲,空曠肅然的大殿內,卻有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
“主子,請問有何吩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