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安穩地做你的九皇子妃,少打聽這些東西。”
澹台瑉淡淡開口。
他調查過容見霜。
榮陽侯府的嫡長女,被仙遊公主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可憐蟲。
聽說這門婚事,就是仙遊公主親自進宮,向太後求來的旨意。
一個傀儡而已。
嫁了他,隻要安分守己,便也能平安度日。
“你是我夫君,我當然要關心你呀。”
容見霜眨了眨眼睛,選擇性地把澹台瑉的話忽略掉。
想想那些他們在青海相依為命的日子,再看看現在全身滿是“生人勿近”氣息的澹台瑉,容見霜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
澹台瑉卻似是很不喜容見霜這些親密的話語。
他皺了皺眉,轉身便要離去。
“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還需進宮拜見父皇。”
容見霜愣了。
她試探地開口:“可是......不是大喜之夜嗎?”
容見霜懵懵懂懂地覺得,澹台瑉不該走。
一層淺粉染上澹台瑉的耳後。
他當然知道洞房花燭夜是什麼意思,但......
容見霜瞄到澹台瑉臉上別別扭扭的神情,心頭一動。
她直接起身,朝澹台瑉的胸膛撲了過去。
青海的姑娘們常說,對看中的漢子下手的時候,要快準狠。
但,容見霜的額頭還未觸碰到澹台瑉的衣服,她忽然眼前一黑,一股針刺般的痛楚瞬時在四肢百骸裏翻湧。
容見霜“砰”地一聲,幹脆利落地臉朝下栽在了澹台瑉的臂彎裏。
澹台瑉抬起胳膊隻是出於條件反射,他也沒想到容見霜栽在他胳膊上之後,竟一動也不動了。
“......容氏?”
澹台瑉蹙眉,將容見霜放到床上,翻開她的眼皮仔細看了看,臉色遽然一變。
“司秋,拿我的手令,去請毒夫人來!”
不多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侍童滿頭大汗地帶著一個中年婦人進來,道:“殿下,毒夫人來了。”
毒夫人是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人,微涼的夜裏,她卻不在意一般,僅在襦裙外挽了條半臂。
“這麼晚了,殿下可是有難言之事,要奴家幫忙一二呀。”
毒夫人懶懶走進來,促狹地往澹台瑉身下瞥了一眼。
澹台瑉素來知道毒夫人不正經的性格,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容見霜,道:“王妃中毒了,黃昏。”
他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可毒夫人的臉色卻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她謹慎地走到床邊,同樣翻開容見霜的眼皮看了看,輕歎了一口氣。
“不錯,是‘黃昏’之毒。”
小侍童司秋不明所以,問:“毒夫人,這‘黃昏’,是什麼毒啊?”
毒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囊,從錦囊中依次抽出十數根針來,一邊不緊不慢地回答司秋。
“傳言‘黃昏’乃是前朝專為賜死宮廷中人而製出的毒。為了叫人死的體麵,這毒發作之初,中毒者會昏迷過去,且眼瞳中有晚霞一般的血絲和濁黃色。毒性深後,連骨髓縫裏都似乎有針在紮一般,讓人痛不欲生,卻又醒不過來。到最後,人的皮膚還是完好無損的,內裏的血肉骨骼,卻都融化掉......”
毒夫人幹脆利落地將銀針紮在容見霜臉上,很快就將容見霜的臉紮的如同刺蝟一般。
司秋想象了一下中毒者的慘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又瞄了一眼床上安詳躺著的容見霜,哆嗦著問:“那、那王妃娘娘豈不是很痛......”
澹台瑉麵色陰沉,淡淡問道:“此毒,你可有法能續命?”
他知道這個毒,也親眼見過,中了“黃昏”之毒的人最後的死狀。
黃昏沒有解藥,隻能續命。
那人靠著宮裏各種大補之物,也不過續了半年的命,到最後死的時候,血和膿水從七竅裏流出來,隻剩了一張人皮,極為可怖。
毒夫人曾是宮廷醫女,是禦醫世家的傳人。機緣巧合下,選擇在九皇子府隱姓埋名。她是從宮裏的波濤詭譎中逃出來的人,自然知道澹台瑉話中的隱意。
毒夫人蹙眉,素手不住地在容見霜身上紮針、拔針,抽空又問:
“王妃是何時中的毒?”
澹台瑉沉默了一會兒。
從中毒到毒發,中間大約需要一整天。
“在榮陽侯府。”
澹台瑉聲音喑啞。
是容氏的娘家人要置她於死地,不惜下了如此精巧貴重的毒。
隻有身為皇室中人的仙遊公主,才能搞來這種前朝的違禁品。
這姑娘,原來比他還慘。
最起碼,天盛帝和那些妃子們,不曾動手索過他的命。
“王妃的症狀很奇怪。”
毒夫人皺著眉,打量著容見霜的神情麵貌。
“這黃昏之毒不會叫人醒來,可痛覺卻是絲毫不會減弱的。按照以往的例子來看,人雖是昏迷著的,周身卻會因劇痛而抽搐、大量出汗。可看王妃這副模樣......”
澹台瑉細細看著容見霜,又探手摸了摸容見霜的耳後,也覺得有些蹊蹺。
容見霜耳後溫潤幹燥,不見有汗。
呼吸也均勻,不似在經曆巨大痛楚。就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現在隻能以金針,先封住她的關竅,以免毒性進入心肺。”
毒夫人搖了搖頭,心下也覺得奇怪。
毒醫本是一家,要醫人,就得對症下藥。
容見霜沒有症狀,這叫她怎麼治?
澹台瑉若是叫她一副毒直接送容見霜上西天,這倒是好辦。
隻是看這樣子,像是不太舍得呢。
毒夫人施了針,有些疲乏地收了錦囊,懶懶道:“叫她的丫鬟進來伺候吧,奴家可是要回去好生歇息呢。”
她做完了正事,便又是憊懶嫵媚的風流模樣,瞥了澹台瑉昳麗麵容一眼,故意抬起藕臂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似是嗔怪道:“殿下有了新人原是可喜,隻是這新婚夜呢,獨守空房,想來也會空虛呢......”
澹台瑉麵不改色:“姨,不好玩。”
毒夫人無趣地撇了撇嘴。
“也罷,你這孩子一貫不解風情。奴家可是心疼你對著這木頭王妃呢。如今隻能拖著了,她若是醒不過來,可就得準備辦喪事了呢。”
司秋探頭探腦地躲在澹台瑉後麵,直到毒夫人曼妙的身姿消失不見,才鬆了口氣。
“殿下真厲害,我每回見了毒夫人都心驚膽顫的。”
司秋是澹台瑉奶娘的兒子,他年齡小,剛跟在澹台瑉身邊不久。
他不知道毒夫人和澹台瑉之間有什麼淵源,卻記得進宮的時候,自家娘親對他諄諄叮囑的話。
“九殿下很可憐,也很孤獨。司秋,你陪在九殿下身邊,一定要代替娘親照顧好九殿下。”
澹台瑉不以為意,輕聲道:“毒夫人本性不壞,且是長輩,忍讓一些即可。”
他的目光落在了容見霜熟睡一般的俏麗臉容上,神色晦暗不明。
若是九皇子府在大婚當晚,就死了王妃......
怕是有人打著一箭雙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