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嘀咕了許久,坐於側末位的二房好半響才認出來,扯著帕子訕訕開口,“這......讓諸位見笑了,這是府上的大姐兒。”
坐在二房孫氏身旁的楊若茵揪著帕子不敢置信:“娘!那怎麼可能是那個傻子!你別是看錯了。”
孫氏端著茶盞抿了一口,朝楊若茵低聲道:“娘一直告訴你凡事要沉住氣,否則將來嫁了人,如何替夫家主持中饋?她左右不過是換了套衣衫,你慌什麼!”
其實孫氏心裏也清楚,自家閨女穿著一套淺粉紋繡夾竹桃的長裙,瞧著也是粉嫩嬌俏的,但是楊葉明的衣袍實在太過端莊,如此一來倒顯得孫錦蘭有些俗氣了!
船上的人細細看了半響才驚呼道:“楊二夫人,這不是府上的大小姐嗎?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聽聞是個癡傻的,為著嫁給晉王殿下還堵氣投了湖,如今瞧著她這通身的打扮與氣度,也不大像啊,莫不是傳言?”
“哪裏是什麼傳言,我記得那日是大寒,宮裏有宴會,所以晉王也在,許多人可都瞧得真真的。”
幾個婦道人家湊在一塊嘀咕著,楊葉明聽了個真切。
織越生怕楊葉明因為這些話心裏不痛快,便小聲勸道:“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
楊葉明當然知道這裏小聚,這可是二房、三房特意給她準備的,她怎麼能不過來!畢竟當初將軍府分了家,這兩家沒有出事,卻獨獨她的父母兄弟全軍覆沒,楊葉明在後來廢於冷宮才知道,原來是這二房三房的在背後出了不少的力呢。
如今既然重新活了一遭,不如就從這二房三房開始。
楊葉明抬步穿過船隻的圍欄,步伐輕巧而不失穩重,發間的步搖輕微的搖曳著,麵目端正,笑意淺淡,慢慢的走到了側麵婦人的席位上。
坐在孫氏身旁的婦人瞧著楊葉明這通身的氣度笑道:“到底是將軍的女兒,好些年不曾見,如今都出落的這般水靈了,當真是不錯。”
孫氏心裏轉了一百八十個彎,原是想讓楊葉明偷跑過來鬧上一鬧,誰料撞見了章台候夫人!
那位章台候乃是楊家二老爺的頂頭上司,孫氏想著,若是能促了這段姻緣,自家老爺的官兒也能升一升!
雖說這章台候府不如將軍府有權,這些年也沒落不少,可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是這家的兒子品行不端,成日的花街柳巷,又是個打女人的貨色,實非良人。
孫錦蘭笑道:“是了,再過上一兩年的,也就該到婚配的年紀了,到時候還要勞煩章台夫人幫著瞧上一瞧,可有合適的夫婿。”
章台夫人理了理帕子,眸底一片精光:“說來不怕你笑話,這孩子我瞧著當真是合眼緣,若是能當了我的兒媳婦,那我定然也是要捧在手心裏頭護著的。”
孫氏壓著心裏的激動,柔聲道:“咱們這楊府裏頭,長房長年在外征戰,這明姐兒打小就由我照看著,在我心裏就同我這親生的一般,這孩子如今年十四,眼看過幾個月就及笄了,可心性單純得緊,我也盼著能替她尋個好人家,這回頭向大哥也有個交待不是。”
章台夫人順著簾子望去,打量著端坐窗邊坐得端正的楊葉明,心裏越發的喜歡:“真是個好孩子。這事兒可就麻煩夫人替我打點一二了。”
孫氏一聽,這事兒怕是成了!當即拍著她的手保證:“夫人隻管放心,大姐兒是最聽話的,更何況貴府的公子又生得這樣俊。”
章台夫人四處掃了掃,卻不見自家兒子,當即狐疑的望向隨身的侍女,侍女會意,湊近前來低聲道:“夫人,世子在對麵的船上。”
章台夫人抬眼望去,就瞧見她那不成器的兒子這會兒正在花船上,與一群不入流的女子摟抱嬉戲,頓時氣得牙癢癢,隻是不想讓人知道,也就忍了下去,朝孫錦蘭寒暄了幾句便走向了楊葉明。
章台夫人一近前便拉著楊葉明的手,臉上堆滿了笑:“你就是明兒吧,旁人說的那些閑話我可聽不進去,你這模樣我瞧了便心裏歡喜。”
章台夫人的手有些冰,還泛著些微的汗,楊葉明打量著她的手道:“夫人手心盜汗,是體虛之兆,平日裏還是要好生歇息,莫要勞累。”
章台夫人擦了擦手,笑得春風滿麵,“如今我那兒子的年紀也不小了,當娘的哪有不憂心的,你我也是合緣,明兒府上有小宴,屆時我會差人給你也送一份帖子你看可好?”
楊葉明有些為難的皺眉,猶豫著開口道:“我一個閨閣女子,若是這般貿然去貴府,怕是不妥。”
章台夫人見她猶豫便以為有戲,當即歡喜道:“這有什麼?到時候我給你二嬸一並發個帖子,你們一塊兒來就是了。”
楊葉明裝作十分委屈的模樣低頭絞著手裏頭紋竹的小帕,聲若蚊蟲般呐呐道:“二嬸向來最講禮數了,想必是不允的,畢竟我尚未婚配嫁娶。”
章台夫人見她這般便以為是個好拿捏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了,和善的拍了拍她的手,笑盈盈的起身:“我原也是下了帖子的,自是合乎禮數,你放心,我去與你二嬸說一說就好。”
望著章台夫人離開的身影,織越端了茶盞過來笑道:“章台夫人可與平日裏這些人說的不一樣,奴婢瞧著她待小姐也很好。”
楊葉明冷笑,章台夫人在她前世的印象裏那是出了名的狠辣,她兒媳婦難產,眼看孩子就要不行了,她直接讓人剖了肚子,將孩子救了過來,她那兒媳婦就此香消玉隕。
兒媳娘家人上門來鬧,她竟顛倒黑白,說那兒媳原就是個短命的,險些將孩子也一並克死了,那會子因著這事兒,還打了許久的官司,一時間成了這城裏頭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諾大的京城裏頭,當誰的媳婦都好,可當她的兒媳婦,那日子卻是最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