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走到廊下蹲著,往煙鬥裏塞煙草,“那丫頭是個厲害的,剛才還打你娘了,還說把她惹急了,就要去報官!”
劉財輕蔑的冷哼道:“一個娘們,有什麼好怕的,要我說,趁著夜黑風高,咱就找人牙子來,把人綁了,嘴堵上,再把他倆賣了,也沒人發現,我奶奶也不敢說什麼!”
劉大嘬了兩口煙鬥,吐了一口煙,猶豫著道:“我瞧著......能行。”
劉氏一拍大腿,“那就幹,找個下雨的夜裏,就去把他們娘倆賣了,孩子送到我表妹那兒去,那丫頭送到勾欄院裏,得了銀子就給老大說親!”
劉財收回目光,繼續逗狗。
劉福也坐到凳子上,繼續編筐。
像他們這樣的窮人,做這種事也不算稀奇,更不算犯法。
有些人家過不下去了,也得賣兩個孩子,有點底線的,賣到富人家做丫鬟,或是賣到戲班,名聲雖不好聽,卻也總歸還能落個清白。
或是遇到那狠心的,直接到勾欄院裏,養大了伺候男人。
人吃人的古代,啥事都可能發生。
徐貴帶著鹽巴,一些麵粉,一些粗布回了家。
他們家的房子低矮,是個兩進的小院子,正房後麵還有個小院,挺小的,養些雞鴨。
正房三間,一間做堂屋,爹娘跟小弟睡一間,他們兄弟三個睡一間。
盤的大炕,四個人睡著也不擠,就是夏天熱死人,根本睡不了。
徐母正在園子裏忙活種菜,兩個哥哥也不在家,小弟估計是趕鴨子去了,徐父也不在家。
“娘,我回來了,你快來瞧瞧我帶什麼好東西了。”
徐家菜園子就在院牆邊上,他家院牆也矮,徐貴一墊腳就瞧見正在園子種菜的母親。
“什麼啊!你不是陪劉家撿來的丫頭去鎮上了嗎?咋回來的這麼早。”徐氏頭也不抬,繼續做自己的活。
“我們坐船去的,又是坐船回來,當然快了,夏姐姐給了我一些鹽巴,娘,你快來瞧啊!”
“啥?鹽巴?”徐母總算扔下手裏的活,踩過菜壟子跑回家。
徐貴獻寶似的,把背簍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擺在院子裏。
徐母就抱著那袋鹽巴稀罕的不行,“我的天,這得多少銀子啊!喲,還有白麵,這真是她給你的?”
“夏姐姐找到活了,她會作畫,會畫花樣,那東西可稀罕著壁紙!她還跟鎮上的小販商量好了,每隔五日便讓我去鎮上送一些花樣,換些銀回來,娘,夏姐姐信任我,對我也好,還給了一吊錢,說是我的跑腿費。”
徐貴知道家裏困難,得來的銀子自己不留,都交給母親。
徐母震撼的不行,跟兒子想的一樣,這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樣,好的有點不真實了。
徐父推著小車,也從外麵回來,看見院子裏的東西,也是一驚。
晚飯的時候,一家六口圍坐在一起吃飯。
今兒破例,擀了麵條。
白麵摻了過篩的玉米麵,足足下了半鍋,灑了鹽,滴了兩滴香油。
四個兒子饞的擠在灶房門口,舍不得離開。
徐父把院門也關了,一家人躲在堂屋裏西裏呼嚕的吃麵,一時間誰也顧不上說話。
總算消滅了一鍋麵條,徐貴吃的最少,他中午吃了肉包子,這會也不好跟家人搶食。
等眾人都擱下碗筷了,徐貴吱唔著說道:“爹娘,以後咱要多關照夏姐姐,她帶著個孩子不容易,還有劉婆婆,他們也不能種田,隻有靠夏姐姐畫花樣,才能過活,而且夏姐姐對我很好,跟著她,我定然不會吃虧,所以,我想著,咱家人多,別的事上也得多照應一下。”
徐母喝了口水,歎了聲氣,“姑娘家遇到這種事,都是不易,況且她也算幫了咱,正好咱家存了些雞蛋,明兒一早,我便給她送過去,也她還人家一點情。”
徐父抽著旱煙,煙葉都是自己家種的,不用花錢。
他思索了一會,“不光是這些,劉大那夫妻倆不是個好東西,還有他那兩兒子,咱家離劉嬸家最近,不管白天夜裏,都多聽著點動靜,你們倆,下地幹活的時候,多留心著點!”
徐家雖窮,但幾個孩子教育的好。
老話說,有什麼樣的爹娘,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徐家爹娘性子溫和善良,待人寬容,教出來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徐貴的兩個哥哥,也是老實巴交的性子。
大哥叫徐朗,二哥叫徐明,小弟叫徐童。
弟兄三個感情也好,不像有些人家兄弟不和睦,成天你爭我搶。
聽到父親母親說的話,幾個人紛紛點頭。
最小的徐童舉手,“三哥今兒早上還給劉家送柴,明兒我也去送,順便去看看那小娃娃,昨兒三哥還說夏姐姐生的兒子可漂亮了!”
“那明兒一早我們一起去,挑水劈柴,好讓他們有柴用。”徐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老大想了想,“那我明兒幹完活,到山上轉一圈,看能不能套隻鹿回來,那袍子肉好吃的很。”
老二接話道:“我明日與你一同上山,你一個人哪套得了鹿,東邊老竹林裏能挖竹筍了,再去挖些送過去。”
兄弟倆商量的很和諧,定下了便去洗腳,打算明兒天不亮就起來。
鄉下人天黑之後也舍不得點燈,隻能早睡,次日也起的早,誰家也不敢睡懶覺。
夏茉將那兩人趕出去後,心裏有些不踏實,便跟婆婆商議,明兒一早便去同村長商量,辦下戶籍,隻要有了戶籍,在村裏有了實名,便安全了許多。
劉婆婆坐在炕頭唉聲歎息,直念叨把孩子慣壞了。
夏寶兒這會也不肯睡了,一放到炕上便哭,夏茉隻好抱著他,靠在炕頭,“婆婆,事兒過去就算了,總不好一直記著。”
劉大兩口子再不好,再該打該捶,那也是劉婆婆十月懷胎生的,她不好說什麼。
劉婆婆對她有恩,看在婆婆的麵上,夏茉也隻有忍下,況且她現在啥也做不了。
夏寶兒扭著頭一直尋找有光亮的地方,一點瞌睡的跡象都沒有。
劉婆婆長長的歎了口氣,扯著衣角擦了下眼淚,“唉!自打他成婚以後,我們老兩口便跟他分開著過,老伴去了之後,我就一直一個人住,逢年過節也不去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