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溫柔的就像是泅龍山山上流下來的泉水,帶著讓人很是舒服的沁涼和溫潤。
顧寒之沒用多久的時間就深深沉浸在了那柔軟的溫柔鄉裏,原本隻是一處製藥地點的山邊木屋真的變成了他想長住的家,一個幸福的溫暖的家。
他似乎也真的變成了一個文雅的書生,閑時讀書寫字,或者去侍弄一下園子裏的瓜果,偶爾也會和浣衣一同去山上賞花看風景,走的累了,兩個人就席地而坐互相依偎著。
相對比以前那些庸庸碌碌隻知道殺人救人的日子,顧寒之覺得,現在這般,才能叫做活著。
他從沒有想過,這一切會有徹底顛覆的一天。
泅龍山頂,大雨傾盆,天地間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他渾身無力的半跪著,看著在大雨中渾身濕透身形單薄的浣衣。
浣衣摸著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站在他麵前,麵上卻沒有他熟悉的溫柔深情。她眼神冰冷笑容諷刺,從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那裏麵裝的是顧寒之煉製的無解奇毒。但他從未使用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浣衣的手裏。
顧寒之捂著有些發悶的胸口,他看著浣衣想說出來什麼,但是他一張口便有黑色的血液流了出來,胸口也猛然間出現劇痛。
原來,不知不覺間,浣衣已經給他下了毒。
看著顧寒之倒下,浣衣蹲下來輕輕撫摸他的頭,動作一如以前的溫柔深情,但口中說出的卻是讓他痛到極致的絕情的話語。
她說,夫君,你現在是不是很痛苦,不敢相信我居然會這樣對你。
她說,夫君,其實我不叫什麼浣衣,我名為西鸞,是被你殺死的樓炎少主的未婚妻。
她說,夫君,你知道嗎?我親眼看著你殺了他,從那一刻起,我就沒了心。我把你的模樣在心裏刻畫了成千上萬次,但是並不是因為愛慕你,而是因為我恨你,我告訴我自己,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顧寒之捂住胸口,他看著眼前被他深深愛著的女子,看著女子眼中的瘋狂和濃濃的悲傷,他掙紮著想去摸浣衣沾滿淚水和雨水的臉頰,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力氣。
“浣衣......”
他強撐著想說什麼,但隨即便被女子尖聲打斷了。
“別叫我浣衣!我從不是浣衣,不是你的妻,我是西鸞,是要殺了你為樓炎少主報仇的西鸞!”
半年時間的相濡以沫,她已經做到了足夠了解這個男人。
顧寒之醫術高明亦會製毒,若是下尋常毒藥定會被他發現,於是她偷了顧寒之曾經製作出的毒藥,那毒藥雖然無色無味,但是她仍是覺得不穩妥,於是她耐住了性子,每天隻在顧寒之的食物裏放上一點點。
這半年裏,她努力的去扮演著一個好妻子,她極力的去隱藏著心裏的恨,一切都在朝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著,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會懷上了身孕。
“顧寒之,你看,我懷上了你的孩子。”
西鸞還在微笑,她抹了一把眼睛上沾著的雨水,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你大概沒有想到吧,樓炎少主其實並沒有死,你殺死的,隻是他留在祁連山莊做傀儡的一個替身。”
“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就在兩個月以前,他找到了我,讓原本想要墮掉這一胎的我改了主意。”
“你是藥王傳人,自小便嘗盡所有靈藥,你的血液中有藥性,你的子嗣流著和你一樣的血液,生來便是不凡,可以製成天下絕無僅有的蠱童,一滴血便可以要人命的蠱童。”
“你看,你一直信任的深愛的妻子,其實是殘忍冷血連自己骨肉都可以舍棄的女人,與你呆在一起的這半年,一直以來想的都是如何要了你的命。”
西鸞說到最後已經沒了力氣,她跪坐在七竅都在流著鮮血已經沒了氣息的顧寒之身邊,看著這半年來一直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男人逐漸的走向死亡,她控製不住的開始哽咽。
“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為什麼要讓我有了那麼多回憶,你為什麼要讓我體會到幸福的感覺......”
若是什麼都沒有,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顧寒之已死,她終於報了仇,但是她不想回去找樓炎,她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妻,又懷有了身孕,懷孕的這段時間她能感覺到身體裏那個幼小的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成長,讓她冰冷的心漸漸變的柔軟,如果回到樓炎身邊就要讓她的孩子自出生就成為一個吸人血奪人命的怪物,現在的她真的是做不到,她不忍心。
西鸞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向懸崖邊,她張開雙臂欲跳,身後卻猛然間出現一雙手將她狠狠扯了回去。
撐著油紙傘的樓炎看著神情驚愕的女子,他一身黑袍,笑容邪氣,他的身後是一眾帶著鬼臉麵具的人,正冷森森的盯著她。
“西鸞,你腹中的孩子很珍貴,你怎麼可以允許他出現任何閃失。”
看著步步逼近的樓炎,西鸞第一次覺得懼怕,她眸光一閃欲咬舌自盡,樓炎卻先她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擊向了西鸞的後頸。
樓炎勾唇一笑,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緩緩帶上了鬼臉麵具。
“我若是不讓一個人死,就算是閻王在,他也帶不走你。”
......
講到這裏的顧寒之聲音有些發顫,他一口喝盡了杯中茶,情緒又恢複了平穩。
“當時,我身體雖然已死,但靈魂依舊能看見周圍發生的事,樓炎他將我的屍身扔下了懸崖,帶走了浣衣。”
白先生指尖輕敲桌麵,他眸光淡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緩緩開口道。
“這個忙,我幫不上。”
情緒剛穩定下來的男人瞬間憤怒起來,他一拳狠狠砸在桌麵上,氣息急促,沙啞著嗓子喊出了聲。
“為何不能幫我!何安號稱能解世間萬難,為何不能解我的難!白先生擁有神鬼莫測之能,千年以來幫了那麼多的人,為何獨獨不能幫我!”
男人憤怒的吼聲一瞬間驚醒了完全陷進夢裏的秦晚兒,她猛然間抬起頭,正看到一旁的溫離已經黑著一張臉衝了過去,一隻手緊緊的掐住了顧寒之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