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籬看著不遠處的小徑閃過的月白色的瘦長背影,怔怔出神。
那身影,好像是......
丫鬟霧蕊過來,察覺到她的視線,道:“首輔陳卿閻大人是個出了名的書癡,許是又來跟老夫人借古籍來了。”
是了。
首輔大人確實對祖父留下的那一屋子藏書愛到癡。
安子籬收回視線,湊到霧蕊的耳邊,“霧蕊,去幫我尋醉花樓的老板......”
“什麼?醉......”霧蕊一驚,連忙四下看了看。
她似有些為難,但還是悄聲答應下來。
安子籬點頭,趕緊朝朝聞院跑去。
如今她重生在孟氏進府之前,那她的弟弟定然還沒有落水淹死!
正想著,突然一個白白軟軟的七八歲小童頂著圓圓的發髻朝她跑過來:“姐姐!可有給修兒帶好吃的?修兒讀了好一會兒書了,肚子都餓了!”
“好!”安子籬眼眶發酸。
她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牽著他的手挑了離鬆鶴院最近的路朝花園走去。
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再過不久,他們就能夠在此處碰到那個路過的年輕首輔!
她一定要想方設法讓弟弟入得了他的眼!
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弟弟再慘死。
果然,他們在假山附近玩了三次躲貓貓後,那個行雲破冰般的勁瘦身影終於出現了。
陽光正好。
照得他刀削似的麵容冷白如瓷,白衣清俊,眉目如畫,偏偏如玉公子,還帶著幾分高處不勝寒的嚴峻。
安子籬瞅準時機,一把將捂著眼睛認真報數的小童子推了過去。
“哎喲!”
陳卿閻聽到孩子聲音立刻頓足垂首。
安子籬見事成,趕緊裝作前來攙扶的樣子,“修兒!你沒事吧?都是姐姐不好......來,修兒,叫先生。”
先生?陳卿閻清俊的眉眼間閃過一抹疑惑。
小包子頂著撞紅的額頭恭恭敬敬地作揖,“修兒見過先生。”
“稱本官陳大人便可。”陳卿閻正襟危立,頓時顯得器宇不凡,氣質昂揚。
“陳大人弱冠之年便能官拜首輔重臣,京中誰人不知,對修兒一個剛剛啟蒙的無知小童來說,稱一聲先生是僭越了。”安子籬從容說道。
可陳卿閻卻想到之前她在花樹底下的模樣,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太得勁。
這姑娘決計在盤算什麼!
“安姑娘過謙了,令弟看起來甚是聰慧。”
“陳大人也是如此覺得的?”安子籬眼睛一亮,一把將小包子推了過去,“修兒,先生都誇你聰慧,那你便背一段文給先生聽聽,就背《九歌·東皇太一》吧。”
小包子點點頭,板著小臉正經八百地筆直站好,清脆的聲音朗朗傳出:“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陳卿閻聽小童子將這首不長不短的詩歌給背完,聲音雖是清脆稚嫩,但卻將詩中的嚴肅而活潑場麵描繪出了個十之七八,且他隻是略加思索,張口就來,顯然早已牢記於心。
一切好像提前預謀好了的......
陳卿閻由衷點頭:“不錯,始齔之年能背出此詩,此子極慧,若是有名師細心點撥,假以時日,必當成棟梁之才。”
安子籬揚唇輕笑,拍小包子的後背,趕緊道:“修兒,還不快給先生磕頭?”
陳卿閻臉色微變,剛抬起手要阻止,乖巧的小童已經跪在地上鄭重地磕了個響頭,純真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大人若能收修兒為徒,修兒定會謝過大人的大恩。”
陳卿閻臉上的清冷高寒有些繃不住......原來這小女子竟然打這樣的主意!
陳卿閻冷靜片刻,抬步往前走去,隻餘一句清清冷冷的話:“拜師,怎麼沒有茶?”
安子籬心中大喜,有個這層關係,陳卿閻這根粗大腿安家便是抱住了,哪怕日後孟氏想要陷害她弟弟,也要先掂量掂量輕重!
陳卿閻被安家眾人圍了半日,終於才解脫出來,可掃了眼廳堂,卻沒有發現那個給他挖坑的奸詐小女子。
身邊的侍從看見他蹙眉,湊到他耳邊輕語,“主子,剛剛屬下看見安家姑娘換了一身男裝出去了,聽著談話聲,好像是去了醉花樓。”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居然也敢喬裝去青樓!
陳卿閻立馬起身,朝安家兩個長輩拱手作別,“侯爺,老夫人,晚生還有要事,不能久留了,告辭。”
說完,他帶著侍衛上了馬,朝醉花樓的方向奔去。
她倒要看看這小女子到底還打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