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氏說完，就忍不住感慨起來，“其實要說起來，他家那後生當真能幹，可比咱們村尋常後生厲害的多。聽說冬天還敢去摸蟒蛇窩取蛇膽。要不然，隻靠那豆腐坊，哪能養住老少一家子啊。”

　　林秀秀聽她提起那家老大來，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前山遇上的那個黑臉壯漢。

　　若真是他......

　　林秀秀抿了抿嘴，暗暗搖了搖頭，她覺得那人不該是傳言李這樣凶惡的。

　　或許他的確能把人打個半死，可一個能對陌生人施以援手的漢子，難道真能狠下心來對著上門說親的人下死手？

　　可是若不是他，那村裏難道還有比這個名聲更惡的人？

　　她心裏猶豫一瞬，最終沒有多問，隻是暗暗琢磨，回頭該去一趟。

　　若真是他，自己也去道個謝。

　　若不是他，那自己便去看看，能不能用鹵水換塊豆腐。

　　韓家在村南，因著距村裏有些距離，而且那家實在邪乎，所以愣了一下很少跟村裏人往來。

　　倒是她家那小孩子韓武時常往村裏送豆腐，有的時候，還會跟小大人似得提著新磨豆汁兒在道邊上賣。雖然賣不了幾個錢，可卻哄的大半村子的孩子都跟著他跑。

　　林秀秀到韓家門口的時候，就順著敞開的大門，瞧見院子裏正圍著石磨忙活的韓大娘。

　　她吐了一口氣，沒貿然的進人院子，隻笑著喊道：“大娘，忙著呢？”

　　這音兒落下，有些幹瘦的老太太就放下手裏泡了整宿的豆子往外瞧去。這一看，就看到門口是個模樣秀氣，但卻麵生的小媳婦，她不由愣了一下，過了好半晌才問道：“你是？”

　　不怪她覺得詫異，實在是打家裏出了那樁事兒後，村裏就沒幾個人會主動往這邊走了。就算有，也是些跟她說的來的老婆子。

　　現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媳婦過來，她可不驚訝的很？

　　林秀秀笑道：“我是磊子家的，家裏熬了些鹵水就想著過來問問大娘家用得著不。”

　　說著，她就把籃子往前遞了遞，讓人瞧清楚裏頭大海碗裏的物件。

　　韓大娘雖然不多往村裏走動，可也聽說過王氏撿兒媳婦的事兒。當時，她還感歎過，這種光景難得還有那樣念情的閨女。

　　放在別人家，莫說隻是撿回來的，就是早早訂了親成了親的，在男人死了以後翻臉的也不少見。

　　再想起自個家裏當年的那些糟心事，她看著林秀秀可不就越發覺得好了？

　　於是，在開口的時候，她的語氣就和善熱絡了許多，“好孩子，進來說話。”

　　等進了院子，林秀秀也不瞞著自個的心思，笑著解釋起來意來，“大娘，現在家裏沒什麼糧食，就有些鹵石我給熬了，想著看看能不能來換一小塊豆腐。要是行，回頭我把餘下的鹵石都送過來......”

　　韓大娘做了一輩子豆腐，自然能瞧出那鹵水的好歹。她稍稍試了試，就笑著應了這事兒。

　　“你這鹵水熬得好，咱做豆腐少不得要用這些的。你這送過來，倒省了我老胳膊老腿跑鎮上去買了。”韓大娘說著，就麻利的領著人去屋裏拉了一塊豆腐。

　　林秀秀這次上門，換豆腐是其次，主要是想要跟韓大娘談筆買賣。

　　眼下她雖然手裏有鹽，可這鹽卻不能直接售賣。而若要醃菜卻還需要本錢，畢竟家裏野菜也不過那麼幾把，所以思來想去，她就把主意打到了韓家豆腐作坊這裏。

　　前世的時候，鹵豆腐並不新鮮，方法簡單而且味道也好。

　　如果在這缺油少鹽的年頭做一盆醃豆腐，連湯帶物的賤賣，怕是不缺人買。

　　林秀秀不是個畏畏縮縮的性子，心裏有了盤算，就借著進屋拿豆腐的工夫，同韓大娘商量起來，“大娘，我也不瞞您說，先前我跟著人逃難的時候，跟遠處一個大娘學了些手藝。那大娘做的醃豆腐極好，在當地縣裏的飯莊上都有名。我就想著，能不能同您商量一下，咱們一起做醃豆腐賣。若是賣的好，除了豆腐的本錢外，您再提一成的分紅。”

　　“若是賣的不好，日後我也會想著法子掙錢，還了您的豆腐錢。”

　　其實林秀秀心裏早有成算，隻是她手裏實在是一文錢都沒有，而鹵水便是再好，也不可能換上大幾斤的豆腐。

　　而在這饑荒的年經裏，她也不覺得自個臉大到能賒出豆腐來。

　　甚至，就算自己提出這看起來穩賺不賠的買賣，怕人家都會覺得她是在空手套白狼呢。

　　哪知道，她的話音剛落下，韓大娘麵上就露出個笑意來。

　　“你這孩子，想的倒挺多的......不過就是幾塊豆腐，就算送了你，我也就是浪費一把豆子跟力氣。”韓大娘也沒想旁的，回身又拉了兩塊豆腐搭在她碗上頭，“你要是用，就先欠著賬。回頭掙了，再把錢給了大娘就是了，哪裏用得著什麼分紅不分紅的啊。”

　　林秀秀見狀，趕忙搖頭道：“那不行，大娘心善，我也不能不厚道。”

　　韓大娘見她這般說，心裏越發羨慕起王氏來。說實話，這豆腐對於她家來說，算不得稀罕物件，可若是白送給旁人，她也萬萬是舍不得的。

　　不過就是覺得林秀秀這外來的媳婦，心地好，知恩又是個能過日子的。不為旁的，就為她這份心，韓大娘都樂意給她個方便。

　　況且，這小媳婦熬的鹵水當真不錯，要換豆腐也換的來。

　　倆人正說著話呢，就聽到院子裏有了動靜。

　　韓大娘隔著窗戶往外瞅了一眼，見自家兒子扛著個麻袋進了院兒，許是身上臟了，正要提水桶呢，她趕忙拍了拍林秀秀的胳膊說道：“你莫怕，是我家老大回來了。他看著凶，人是不壞的。”

　　林秀秀跟著探頭，正瞧見個熟悉的背影，不過還沒等她開口應一聲韓大娘呢，就瞧見那漢子竟脫了上衣露出精壯的腰身。

　　韓毅年幼的時候就跟著打鐵匠幹活兒，大一些後不僅做鐵匠，還時常去深山裏窩著，便是猛獸都能打上一兩隻。

　　多年的經曆，早就練就了他高大健壯的體格，就一身結實的肌肉便是沒用力，都能讓人感覺出勃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