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紀羽曦捏著筷子的手一緊，扯起一抹笑，伸向最中間放著的那盤紅燒獅子頭。

　　“小叔叔。”

　　“不用。”

　　紀羽曦頓住，夾著的紅燒獅子頭哐當一聲落下，濺進了一旁的湯盆。

　　白色的湯汁濺了她一手，燙得她手一鬆，竹筷落到地上。

　　“我。”紀羽曦慌忙蹲下身去拾。

　　“吳媽，給小姐換雙新的。”

　　已經夠到竹筷的她握緊了筷子，按捺住狂跳的心，裝作不在意地重新坐回座位。

　　新的筷子遞了過來，吳媽一邊添菜一邊說：“陸總，這紅燒獅子頭是小姐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大師傅做好以後還提前嘗了味，確定好了以後才拿上來的。”

　　“吳媽！”紀羽曦急忙打斷，“我那就是嘴饞。”

　　陸晏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霎時間不說話了。

　　坐在主位的陸老夫人笑了起來，“小丫頭關心自己的小叔叔，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瞧瞧你，臉都紅了。”

　　聞言，紀羽曦伸手摸了摸臉，感受到滾燙的熱意後又急忙收手，“奶奶，你怎麼也開始笑話我了？”

　　她一雙眼悄悄地在陸晏清臉上打轉。

       她多麼希望陸晏清能看在紅燒獅子頭的份上，即便知道她是假的陸微凝，也不要當著奶奶的麵說出來。

　　陸晏清沉聲喚道：“微凝。”

　　“嗯。”紀羽曦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著他，“小叔叔，你有何吩咐？”

　　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散發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鬧得差不多可以了。”

　　紀羽曦睜大了眼睛：“鬧？我沒有啊！小叔叔，我是很認真地在照顧奶奶。”

　　希望奶奶能幫著她跟陸晏清說上些好話......

　　“奶奶有吳媽照顧，你在這裏也不起作用。”

　　男人的話如同冰鋒的刀子，一點點割掉她最後的希望，迫使著她回清園。

　　隻是一想到那個給自己打電話的神秘男人，此時很有可能就在身邊，紀羽曦又變得緊張起來。

　　“小叔叔，你怎麼知道我留在這邊對奶奶沒有用呢？”

　　“雖然我很多事情都不會做，但我是奶奶的孫女，奶奶生病了，身為孫女，我理應陪在她身邊。哪怕隻是陪她曬曬太陽，也算是盡了我的一份孝心！”

　　紀羽曦的聲音越來越低，委屈得眼裏蓄滿了淚。

　　似滴未滴，看著最是讓人心疼。

　　陸老夫人終於忍不住，“晏清，我們可是說好了不逼她的。”

　　“我沒有逼她。”陸晏清抬眼，麵色冷清地看著她，“微凝，你仔細想好了，是留在祖宅陪奶奶，承受你該承受的一切。還是跟我一起回清園？”

　　宋老夫人狐疑地看著他，“晏清，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明白？”

　　紀羽曦捏緊了手指，看來陸晏清是真的已經知道她不是陸微凝的事了。

　　所謂的承受，大概就是當著她的麵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奶奶吧。

　　眸光滑過陸老夫人布滿皺紋的臉，紀羽曦的心又變得淩亂起來。

　　思慮了許久，終還是鬆了口，“小叔叔，我跟你回去！”

　　陸晏清剛緩和了臉色，她又跟著道：“回清園可以，但是你不可以限製我，我每天還得回祖宅給奶奶熬冰糖雪梨湯。”

　　“可以。”

　　紀羽曦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見陸老夫人碗裏的菜已經吃了一大半，又給她挑了些。

　　現如今她能替老夫人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隻是餐桌中間放著的那盤紅燒獅子頭，紀羽曦再沒給陸晏清挑過。

　　晚飯過後，紀羽曦陪著陸老夫人去了院子裏消食。

　　陸晏清坐在花廳，隔著玻璃窗看著遠處的紀羽曦。

　　剛出去便在連續不斷地說，像個永不停息的小馬達。

　　每走一步都會照顧著老夫人，老夫人坐下之前，會特意給老夫人墊上一方軟墊。

　　沒有要害老夫人的意思，那這個女人混到陸家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陸晏清從懷裏掏出打火機，點燃指尖夾著的香煙，陷入了深思。

       斜陽悄悄躲進雲層，陸老夫人緩緩起身。

　　“奶奶，時間還早，再多坐一會兒吧。”紀羽曦牽著她的手，彎腰貼近，“我還想再跟你多說會話。”

　　陸老夫人含笑看著她，眼睛明亮得跟星星般，“丫頭，躲是躲不過的。”

　　“我沒有躲小叔叔！”紀羽曦眨了眨眼，像個任性的孩子般道：“我就是舍不得奶奶，不想跟奶奶分開！”

　　“我也舍不得你，可你總是要長大的，將來總是要進公司的。在那之前，你得跟著你小叔叔多學點本事，這樣才能降得住底下的人。”

　　紀羽曦靜靜地聽。

　　越發覺得陸老夫人待她是真的好。

　　隻是她並非是奶奶期待的那樣......

　　“奶奶，我在祖宅一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那可不一樣！”陸老夫人斂起眉，回頭看了眼還坐在花廳裏品茶的陸晏清，“別讓你小叔叔等著急了。”

　　直到陸老夫人回了房間，紀羽曦才磨蹭著緩緩往花廳裏挪。

　　停在距離陸晏清一米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窺。

　　確定陸晏清神色無異才開口，“小叔叔，我好了。”

　　陸晏清這才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邁開長腿大步走。

　　紀羽曦不敢跟得太緊，也不敢落後太多，一直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突然陸晏清停住，回過頭。

　　見著男人如同冰刀子的眼神，紀羽曦僵住。

　　該不會是她又一不小心把他惹生氣了？

　　藏在身後的那雙手抓緊，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