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倘若宴會流程是種折磨的話，當蘇若舒揭開喜帕，看清婚房詭異的內部裝飾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少爺今晚沒空過來，我來代替他行禮。”身後，傳來淩厲的女聲，說話不帶絲毫的客氣，“蘇家的千金小姐，怎麼不講規矩？一個人把蓋頭摘了，像什麼話？！”

她轉過身，看到一位慍怒的婦人，約摸四十多歲，保養得宜。旁邊的女傭們紛紛低頭，想來此人身份應該特殊。

“人前的規矩，顏麵，我都給他了。”蘇若舒並不介意，“現在到了人後，我再做戲，還有什麼意義？”

婦人沒想到她會懟回來，咬牙怒斥道：“你是嫁給少爺的女人，現在身處顧宅，應該懂這裏的規矩！”

“你也知道我是誰？”蘇若舒一步步走近，眸中寒意盡顯，“我是顧家的二少奶奶，是這裏的女主人。顧宸燁不在，我、就是這裏的規矩，你們都聽明白了麼？”

婦人的臉漲得通紅，卻無法辯駁。

蘇若舒放緩了語氣，輕輕拍了拍她長滿老繭的手：“現在我要休息了，你們都出去吧～怎麼稱呼您？”

“......叫我吳姨就好。”

吳姨迅速抽回手，朝後麵的女傭遞了個眼色，帶著她們出了婚房。

新婚夜，顧宸燁有意不來，還派個老媽子過來給她下馬威，當真是小瞧了她！

蘇若舒摘下累贅般的首飾，仰躺在床上，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震動起來——

“這周末是你楊阿姨的生日，你把二少爺帶來，一起熱鬧熱鬧！地點是：碧水灣七星酒店A座。”

她看了眼日曆，距離楊芊芸的生日宴，已經不足三天。

蘇炳天分明就是話裏有話：讓顧宸燁過去撐場麵是假，想看她笑話才是真。

誰都清楚這個二少爺的怪脾氣，從不赴宴，也不出現在公眾場合，就憑蘇家，根本請不動這尊大佛！

估計那群人都盼著她被折磨致死，想看她鼻青臉腫的出現在現場吧？

“小三的生日，關我什麼事？”

回了這條信息，蘇若舒鑽進繡著龍鳳的古老棉被，關機睡覺。

次日。

女傭們的閑聊聲，將她從夢境拉回現實——

“我見過蘇家二小姐，比她嬌柔溫和多了！她脾氣這麼差，二少爺怎麼肯要的啊？”

“就是就是！昨天可把吳姨氣壞了！”

“大少爺費盡心思退了婚，就是明智！也不知道二少爺怎麼想的？”

臥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蘇若舒還穿著昨天那件喜服，目光掠過她們的臉：“顧宸燁是怎麼想的，需要我打電話幫忙問問嗎？”

“對不起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我錯了！”“求您不要趕走我！”

她們相繼示弱，唯恐丟了這份薪水不錯的工作。

蘇若舒舒展了一下肩頸，擺擺手：“沒這麼誇張～幫我找幾件日常的衣服來，我要洗漱。”

樓梯轉角處，吳姨目睹了這一幕，忍不住蹙眉。

不是說，蘇家那個大小姐木訥呆板，對任何人都逆來順受嗎？

為什麼變化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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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畢，換上整潔的素色新衣，離開這死氣沉沉的婚房，蘇若舒隻覺得愜意。

顧宸燁不出現也好，省的還要想辦法應付他。

“二少奶奶！”

吳姨看她走出了一樓大廳正門，連忙趕上來。

“嗯？有事？”

“您是要出門嗎？”吳姨審視著她的麵龐，“出門辦事，記得告訴我。少爺放心不下您，讓我負責您的衣食住行，您千萬別嫌我囉嗦。”

負責？

是監視還差不多！

蘇若舒藏去心底的不滿，熱情的挽著吳姨：“我能有什麼事去辦呀？隻想看看這偌大庭院而已。不如，您陪我逛逛？”

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她說話客氣，讓吳姨沒法僵硬拒絕。

兩個人並排走到噴泉下，吳姨疑惑的問：“之前，蘇夫人說......您不善言辭，喜歡安靜，和我親眼所見，好像有點出入啊？”

“您又說笑了～”蘇若舒壓低了嗓音，“蘇夫人都去世好多年了，怎麼可能告訴您這些話？”

吳姨愕然，轉瞬就明白了其中關鍵。

“賣身求財，借種上位的小三而已，配不上這種尊稱。”蘇若舒提到楊芊芸，止不住的鄙夷，“這種人，嘴裏能有幾句實話？”

說的也是。

江城上了歲數的人，基本上都清楚轟動一時的那件事。

楊芊芸逼死原配，屍骨未寒時，紅白喜事交加，令人不齒。

這種人，詆毀原配的孩子，是情理之中。

“抱歉，二少奶奶，不小心提到了您的傷心事。”吳姨打消了心頭的疑慮，對蘇若舒的抵觸少了些。

“我不傷心。”蘇若舒真誠的看向她，語帶哀戚，“我生母去世的早，本來相處的時間就不多。偏偏我命不好，遭難失了憶，更加想不起來過去。雖然昨晚初次見麵，覺得您比較凶，可是現在......卻有莫名的親切感。如果您不嫌棄，我願意像孝順母親一樣孝敬您......”

“這？！”

吳姨聽到這裏，微微動了惻隱之心，可是，這個女人心性難猜，又讓她遲疑退卻。

昨晚硬碰硬，吃了悶虧，原以為和這個不好相處的二少奶奶，往後會一直這麼僵著。

沒想到，她主動袒露心聲，還存著這樣的心思，讓吳姨受寵若驚的同時，越發覺得對手不容小覷。

能屈能伸的人物，吳姨隻見過那麼幾個。

“果然......大家都討厭我，覺得我不配吧？”蘇若舒抬頭看向噴泉雕塑頂端，有意拭了拭淚。

“不是！”她回過神，連忙搖頭，“我畢竟隻是個仆人，哪裏配讓二少奶奶這麼對待？我承受不起！”

“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沒什麼高貴低賤之分，有什麼不好承受的？我呀，就當您同意了～”

蘇若舒狡黠的眨眨眼，繼續挽住她的胳膊，言談舉止間，都是對重獲溫情的感激。

等到把她送回了別墅高樓，蘇若舒返身看向庭院，笑容一點點從嘴角消失，孤冷麵具回到了她臉上。

顧宸燁一定很信任這個女人，才放心把私人住宅交給她打理。看年紀，再聯想從前與他相關的傳聞，蘇若舒猜測：他可能是把吳姨當做親人對待。

既然如此，她不妨也套個近乎，人心難測，到時候誰監視誰，那就說不定了！

而吳姨，站在樓上，正俯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