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店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
周高陽跟著我回到紋身店,他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很緊,沒時間浪費。
我讓周高陽坐在紋身椅上,右手放在桌上。
我為他準備的是一個名叫‘彩站’的靈紋,白底紅點的骰子圖案,紋在右手合穀位,也就是虎口。
‘彩站’原是一種骰子遊戲,盛行於唐朝,以此做靈紋,可保賭桌長勝。
紋身之前,我鄭重告誡周高陽:賭博最忌諱貪得無厭,彩禮錢湊夠手之後必須馬上停手,否則一旦反噬,輕則缺胳膊變殘廢,重則隨時可能暴斃。
周高陽沉浸在即將贏錢的喜悅裏,不住地點頭,再三保證聽話,絕對貪婪半分。
帶著幾分忐忑,我為周高陽紋身。
‘彩站’圖案就是一個骰子,線條簡單,短短一個半小時之後,底圖完成。
接下來是上色。
靈紋有兩種顏料,一種屍油,一種魂靈。
前者效果相對較弱,但反噬小,後者反噬大,但相對應的效果好。
一個月內贏四百萬,這不是一筆小數,以屍油做上色明顯是不夠的,隻能選擇高風險高回報的魂靈做色。
之前無論是給倪馨兒還是倪曉鵬紋身,都是用的屍油,這是我第一次以魂靈做顏料。
從老家帶來的匣子裏除了紋身工具,還有一個掛著鎖的鐵盒子,裏邊放著幾個手指大小的小瓶,每一個小瓶上貼著一張紙,寫著小小的幾行字。
這些瓶子裏裝的,都是魂靈,各種死於意外‘吊死鬼’、‘水鬼’,也有普通孤魂野鬼。
我隨便拿起一個,上頭寫著:女,二十三歲,死於車禍。
我輕輕將蓋子打開一條縫隙,立馬見到一張滿臉是血、表情凶狠、充滿戾氣的女人的臉。
我一陣心跳加速,趕忙合上蓋上。
在鐵盒子裏挑挑選選,最後找到一個寫著‘男、四十八歲、遊魂’的瓶子。
‘遊魂’大多是人去世之後,魂體因為各種原因未能走上輪回路,從而在墳前遊離、徘徊的魂魄。
這種魂魄一般都很溫和,沒有自主的意識,做成靈紋後很容易與主人契合,不會惹來太大的麻煩。
將遊魂調配好放到周高陽右手邊,隻見一道半透明的煙霧從瓶中散出來,輕輕落入彩站底圖中。
“這就好了?”周高陽有些不敢相信。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一股淡淡的黑氣從周高陽虎口處的‘彩站’靈紋裏蔓延而出,頓時原本隻有黑色單線條的圖案變得鮮活起來,紅、白、黑三色組成一個完成的圖案,就像在周高陽虎口上放了一個真骰子。
“好了,完成了!”我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周高陽立馬抬起右手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攏嘴。
“這就是靈紋?”周高陽喜道。
“是!”我說回道,想告訴他一些注意事項,被周高陽打斷,“行了銘子,你不用多說什麼,該注意的我都記下了,你放心,我絕對不犯。”
周高陽摟著我的脖子,難掩興奮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道:“等我和雯雯結婚的時候,我們夫妻兩一定讓好好敬你一杯。”
可惜,周高陽夫妻的這杯敬酒,我終究是沒能喝上......
晚上十點左右,周高陽離開紋身店,臨行前給我了兩百塊,說這是他現在僅有的存款。
“等我贏錢之後,一定再回來感謝你。”周高陽道。
兩百塊連普通紋身都不夠,何況靈紋,隨隨便便買個魂靈都得上千。
幫周高陽紋身,我就沒打算賺錢,不過是幫他忙而已,也算是還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陽哥,賭博用來的錢還是拿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再額外給靈紋的錢。”我說。
“這怎麼行?”周高陽提高音量,中氣十足,和之前的萎靡不振完全判若兩人。
“雖然我不太懂靈紋,但我知道這東西不便宜,你這麼幫我,我怎麼能虧待你。改天......哦不,明天我就給你送錢來。”周高陽道。
我想推辭,周高陽明顯不想聽,對我招了招手後直接離開了。
當天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接起來一聽,是周高陽的聲音,興奮又激昂。
“銘子,你真特麼的真是神了。”周高陽在電話裏喊道。
我腦子有些不清楚,沒太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說了:“你知道我贏了多少錢了嗎?”
我終於反應過來,他是向我‘報喜’來了。
“贏了多少?”我問。
“二十萬。”周高陽喊道,“從你的紋身店離開後,我就找了最近的賭場,才五個小時,贏了二十萬。照這個速度,到月底我得贏多少錢?銘子,你就是我的救星,我特麼的愛死你了。”
“陽哥,你能贏錢我替你高興,但是希望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我說。
“放心,我都記著呢。”周高陽道。
然後,電話被掛斷,我看一眼時間,才淩晨三點。
我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不睡了,爬起床查看網上捐款的事情。
爺爺去世前給我留血書,說他身死魂散,想要聚魂,必須在三年內為他積攢三千福報。
幫一人就是行一件好事,可攢一個福報。
如果單純地一個一個人幫忙獲取福報,根本無法在三年內攢夠三千個,所以我想了一個快捷的辦法:捐款。
捐款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直接捐給紅十字會,也可以捐贈學校、或者資助貧困生。
我把錢捐出去,無論受益方是誰,都算行了一件好事。
捐的越多,受益人越多,福報便能很快積攢起來。
我甚至在想,或許不用三年,就能重聚爺爺的魂魄。
在網上看了大半天,最後我選了本地的紅十字會,試水性地捐了十萬塊。
許是鮮少有人去現場捐款,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工作人員見到我都是一臉笑盈盈的,等錢到賬後給了我一張榮譽證書,還現場拍了照片,說會放到十字會的官網上。
照片放不放網上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隻是捐款的去向,希望能盡快發放出去,早一點幫到別人,也能早一點攢到福報。
回去的路上,我盯著手機上的銀行卡扣錢信息看了很久,捐款攢福報的方法是不錯,就是有點費錢。
看來得多多紋身,多多攢錢。
回到紋身店已經是傍晚,剛下車我便看到店門口站著一個老人,佝僂著背,身上裹著一件藏青色的外套,不少地方沾著土灰,看起來有些狼狽。
老人在店門口來回徘徊,時不時往窗戶口看一眼。
“請問,你找誰?”我走了過去,問道。
老人受到驚嚇,顫了一下,回頭看到我,立馬麵露喜悅,“你......你是薑銘吧?三年多沒見,你長這麼大了。”
看我盯著她,老人又說了,“我姓李,開早餐店的,你以前每次來雲城都會去我店裏吃早餐,你忘了?”
我想起來了,李奶奶,住在街尾,經營著一家早餐店。
李奶奶年紀並不大,約莫不到五十歲,我記得幾年前她兒子和兒媳出了車禍,雙雙死亡,給她留下一個不到兩歲的男孩。
短短三四年的時間,她老了好多。
“李奶奶,你是找我嗎?”我問道。
“不是,我想找你爺爺。”李奶奶道,“你爺爺薑齊榮薑大師跟你一起來了嗎?”
找我爺爺的?
“他......已經去世了。”我難受道。
“去世了?”李奶奶很驚訝,“他怎麼去世的?上次我看他身體還挺好的......”
我不想說爺爺的事,打斷道:“請問,你找我爺爺有什麼事?”
“我......”李奶奶雙雙攪著衣擺,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小薑,我聽說你們有個很厲害的紋身,可以驅邪的?”
“你是問靈紋?”我反問。
李奶奶點頭,“對對對,就是靈紋,真的可以驅邪嗎?”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再次反問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李奶奶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善良的鄰家老奶奶,我並不認為她會對靈紋好奇,難道是想紋身?
“我遇到了一點麻煩事......”
李奶奶神色暗淡,轉瞬間又恢複,抓住我的手,“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靈紋,薑大師就你一個孫子,他一定都教給你了吧?小薑,從小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幫幫我。”
李奶奶手心滿是老繭,拽得我有些疼。
忍了忍,我開門引她進屋,邊走邊安慰她‘別著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李奶奶在店裏坐下,緩緩掀開自己的衣領,隻見脖子上有三個牙印,並不十分整齊,也沒多深。
很顯然不是人的牙齒印,像是被某種動物咬出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