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李嫂。”紀連笙趕緊起身向李嫂道謝。
於澤心卻不管這些客套,捧著碗就狼吞虎咽起來。
紀連笙好歹有麵包墊肚,他可是從昨晚到今天隻咬了一口那個燒焦的兔子肉。
那真是他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畢生難忘。
紀連笙見此,麵上尷尬不已,趕緊用手捅了捅他的腰。
“不用這麼拘謹,不用這麼拘謹,我廚頭裏還燉著一鍋魚湯呢,就先去看看了,紀姑娘,你趕緊坐下來吃吧。”李嫂邊擺手,邊笑著去了後邊的廚房。
李嫂一走,紀連笙立馬就爆發了。
“於澤心,你是從來沒吃過小米粥,還是怎的?我們是求著人家收留一晚的,不是來這裏大搖大擺做客的!”
於澤心被紀連笙這麼一吼,可憐巴巴地就抬起頭來看她“我餓了嘛,胃疼。”
“......”
她就不該選擇和他一塊兒走!
微微深呼一口氣,紀連笙勉強壓住滿心的怒火和嫌棄,坐下來開始喝自己的小米粥。
夜晚很快就悄悄來臨,李嫂的丈夫李大福扛著一捆幹柴回到了家中。
彼時,紀連笙和於澤心正在院子裏幫李嫂收著晾在地上的瓜果種子。
李大福乍見多出來的兩個奇裝異服的少年少女,不禁愣在了門口。
“大福,你回來了?”李嫂剛掀開布簾,就看到了門口的丈夫,趕忙擦了擦手,上前替他把木柴放下來。
“他們是......”
“哦,他們這兩個孩子碰巧在這兒迷了路,我看天色不早了,就暫且收留他們在這兒住上一晚,畢竟是兩個孩子嘛,總不能讓他們露宿荒野吧?”
李大福點頭“這裏的野獸不少,可不能睡在外麵,你就給他們鋪兩床被褥吧。”
李嫂點頭:“已經都給鋪好啦,就等著你回來一塊兒吃飯呢。”
這時,紀連笙和於澤心也已經收拾好種子來迎接李大福,於澤心背起地上的柴火就放到院子的一角堆疊起來,紀連笙則替他們打起布簾,幫忙將飯菜端到桌上。
“看你們穿的衣服,應該不是我們北冥朝的人吧?”飯桌上,李大福試探地問了一下他們的來曆。
紀連笙沒出聲,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於澤心,暗示他來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
於澤心覺著自己有點倒黴,他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別人像他們一樣被那個會發光的人“選中”,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相處起來是不是很和睦,總之,他自己和紀連笙是根本就沒有搭上線的時候。
“我們......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好久才走到這裏,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在的那個地方叫什麼,我們住的那個村子幾乎沒有外人去過,要不是村子突然發了大水,我們也不會逃難來到這裏......”於澤心睜著眼睛開始編瞎話,要不是紀連笙私底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他還真想再編點玄幻離譜的東西進去。
“是這樣啊,那你們日後打算怎麼辦呢?”李大福關切地問。
“我們打算去大一點兒的地方找份活兒幹幹,養活我們自己。”於澤心實在有些不靠譜,這個問題,紀連笙決定還是自己來回答比較穩妥。
“也好,年輕人總要出去闖闖才行。”李大福十分讚同他們倆的決定,“那你們決定好去哪了嗎?你們剛來這兒,肯定人生地不熟,也許我還能幫幫你們。”
紀連笙搖搖頭:“我和......表哥正為此事發愁呢。”
於澤心眉頭一動,他偏頭看了紀連笙一眼,倒是很講義氣地沒出聲反駁。
“是這樣麼?也對......”李大福沉吟了會兒,突然道,“不若你們就去最近的麟玉城吧,那兒的城主脾氣溫和,待人待物都十分和氣,他治理的麟玉城可以說是繁榮無比,城裏的百姓沒有一個不尊敬愛戴他的,你們去那兒,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差事的。”
聽丈夫提起麟玉城,李嫂也不由附和了兩句:“我們北冥朝治理的最好的就是麟玉城了,每年城裏來往的商人旅客數不勝數,隻一點......”李嫂說到這兒忽然就停住了,她猶豫著看向李大福。
李大福笑道:“他們隻是兩個孩子,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省的讓他們好奇起來,反倒今晚都不能睡個好覺。”
李嫂一想也是,便繼續說了下去:“隻是你們如果真的打算去麟玉城,有一個地方,你們絕對不能去,那就是麟玉城城主府的主閣,麟玉閣。”
麟玉城,麟玉府,麟玉閣......一係列的名詞堆疊起來,在紀連笙和於澤心眼裏,最後就變成了兩個字——激動。
很激動!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們正愁沒有線索呢,線索就眼巴巴地送了上來。
“這城主府,像我們這樣的普通百姓能隨便進出嗎?”於澤心總覺得李嫂的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如果城主府本來就守備森嚴,能見城主的人也屈指可數,那麼李嫂又何必特意強調府中的禁地呢?
“當然可以啊,麟玉城城主一直都很歡迎城中百姓能多去城主府坐坐,有什麼困難,他也能及時幫著解決。”李嫂說到這兒,已是滿眼的崇敬,“要是我們北冥的皇上也能這般平易近人,體恤民間疾苦就好了。”
“這話可不能亂說,”李大福見妻子越說越歪,趕緊出聲製止了她,“這可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說到底,他們隻是區區一介平頭老百姓,這皇上的品行和治理國家的手段,哪是他們能議論的?
李嫂也自知方才的話有些說過了,便沒再說下去,紀連笙和於澤心兩人見勢,也沒再多問什麼。
這頓晚飯就這樣悄悄結束在了最後的靜默聲中。
翌日,天晴,微風。
紀連笙和於澤心告別李家夫婦,帶著他們好心贈送的行囊上了路。
“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身行頭有些怪異嗎?”於澤心拉了拉自己的上衣,“我們這次是去偷東西的,這麼醒目,恐怕不太好吧?”
紀連笙上下掃了一眼於澤心,點了點頭:“確實。”
“......”
“李嫂不是給了我們一些碎銀子麼?進麟玉城後,我們尋家裁縫鋪就是了。”
於澤心也不敢提什麼反對意見,隻能點點頭,算是同意。
兩人走了一會兒,由於實在不識得路,隻能找上一個同路的牛車,給主人一點錢後,蹭著牛車去了麟玉城。
李家夫婦說得果然不錯,麟玉城不僅離得近,而且人聲喧囂,繁華熱鬧,天南地北,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兩人這般奇異的服裝在其中倒顯得不怎麼起眼了。
不過為防意外,紀連笙和於澤心還是找了家裁縫鋪,買了幾件還算合身的成衣穿上。
由於銀錢有限,兩人在城裏轉了大半天,也沒敢找人來人往的大客棧,隻能將就在一家極為偏僻的小客棧落了腳。
“掌櫃的,你們這兒的生意這麼不景氣,怎麼不去找城主大人出出主意呢?”於澤心雙手趴在櫃台上,一顆頭仿佛撐不住似的,直直壓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眨巴著眼睛問掌櫃,掌櫃卻根本不想理會他,自顧自在那兒擦著櫃台後的酒缸。
這個酒缸的體型比一般的酒缸要大上許多,外形也怪怪的,如果不是上麵貼了一個大大的“酒”字,於澤心幾乎認不出來它的用處。
“掌櫃的,你們這兒灰塵這麼多,是不是因為平常客人少,就沒花多少心思打掃呀?”於澤心見掌櫃不理他,不死心地繼續跟他閑聊。
掌櫃這次終於有了點反應,他幽幽抬頭看了一眼於澤心,突然咧嘴一笑。
這一笑,直接把於澤心嚇得氣血倒流,手腳發麻,他快速往後退了一步。
“掌......掌櫃的,我還有行李沒收拾好,就先回房了......”不待掌櫃開口說什麼,於澤心回頭就往樓上走,一直到進了紀連笙的屋子,他才輕輕關上房門,深呼一口氣,癱坐到了地上。
“你怎麼了?”紀連笙皺眉。
這是碰到鬼了不成?
於澤心大喘了幾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我碰到鬼了。”
“......”
“我真的碰到鬼了!”見紀連笙像是看一個白癡一樣看著他,於澤心急得麵色都白了。
“是嗎?什麼時候?在哪裏?那鬼長什麼樣子?”紀連笙走到窗戶邊坐下,拎起水壺想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而隻聞“晃”一聲,倒進杯子的卻是一層灰。
“你看吧,我沒唬你吧?”於澤心一手指著那滿是灰塵的杯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語氣也不知是得意還是害怕,亦或兩者都有。
紀連笙這時也皺緊了眉。
“那我們是現在走嗎?”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天黑了。”
於澤心臉上的表情呆了一下,隨即就垮了下來。
“算了,我們還是明天再走吧,這裏好歹還有點亮。”
紀連笙沉吟了一下,也覺得這樣最為妥當。
“你在哪見到的鬼?他長什麼樣?”想來想去,紀連笙還是對這個比較好奇。
於澤心嘴角一抽,很想開口問問她,她究竟是不是個女生,這麼理智大膽,就不怕日後找不到老公嗎?
但估量了一下兩人現在的關係,他還是決定不要自找苦吃。
“在樓下,就長掌櫃的樣子,可他嘴巴裏的牙齒長得比白堊紀的恐龍還要誇張。”一想到方才那個詭異恐怖的笑容,於澤心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牙齒?”紀連笙看向於澤心“你看到的是人鬼,還是畜生鬼?”
“......”
“我看是你心生‘暗鬼’吧?”紀連笙恥笑了他一句,自顧自走到床邊,翻身躺了下去“我要睡覺了,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裏打地鋪好了。”
於澤心被一噎,頓時就生起悶氣來,他走到門後,用力把門打了開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然而沒過幾分鐘,他又抱著被褥狼狽地跑了回來。
罷罷罷,他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同一個小女子生氣?
“別靠我這麼近。”紀連笙連眼睛都沒抬,直接開口。
剛把地鋪挨著紀連笙的床鋪好的於澤心頓時就是一僵,他看了看遠處漆黑黑的窗戶口,又看了看被他鎖得嚴嚴實實的臥房門,最終萬般無奈下,他將已經鋪好的被褥往旁邊稍稍拉了拉,然後迅速躺了上去。
紀連笙全當不知道他的小動作,翻個身躺到了床裏側。
燭火搖曳,晚風呼呼,靜謐的夜空下竟是連蟬鳴聲都沒有,月光被淺淺的黑雲遮上了一層,迷迷蒙蒙地灑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陰影。
夜深人靜。
突然,臥房的門動了一下,有些許輕微的聲音從門縫裏傳進來,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一直緊繃神經的於澤心立馬坐了起來,他躡手躡腳地爬上了紀連笙的床,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
沒有反應。
他加大力氣,又推了推她。
仍舊是沒反應。
“裝睡好歹也有個限製吧?”於澤心咬牙。
紀連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她突然睜開眼,整個人直接從於澤心上空翻了過去,藏在袖子裏的匕首用力往前一刺。
“嗷嗷——!”
一聲淒厲的慘叫驟然刺破黑夜的寧靜,微弱燭光下漸漸顯現出了一個狼頭蛇尾的身影。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乍一看到自己刺中的東西,紀連笙也是嚇得不輕,她趕緊鬆開匕首就是往後一跳。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於澤心也不敢再在床上待著,抖著腿就跑到了紀連笙身後。
“我以為,”紀連笙麵露抱歉,“這是一家黑店。”
這就是一家黑店啊!
於澤心在心裏大喊。
“看起來它是一個妖怪,客棧裏不安全了,我說一二三,我們就往外跑。”紀連笙對著於澤心小聲說道。
“現在也隻好這樣了......”於澤心苦著臉,暗暗祈禱天上的神仙能保佑他們今天逃過一劫,不用做了妖怪的盤中餐。
“嗷嗷!嗷嗷!”
紀連笙的那一下是直接刺中妖怪的左眼的,現在它終於從慘痛中回過了一點神,張牙舞爪地向他們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