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一個比較隨性的人。
說好聽點叫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到了地方不願意挪窩。
按照小羅的話來講,我就是那種到了地方屁股就長根拔都拔不動的傻子。
但是老子也是有江湖夢的。
聽那些動不動打架就是刀光劍影,一刀一劍劈在血肉上的故事,每每都是熱血沸騰的要命,就跟老子每次偷看王家大小姐洗澡一樣。
但是在江湖的江湖中人,下場往往都是沒有善終,要麼行俠仗義被別人亂刀砍死,要麼被仇家尋上門來一劍封喉,有時他娘無緣無故在街上走著都會被那些打架打的眼紅的人,分不清敵我路人,扯過來一刀就給劈死,橫死當場。
所以每當想到這些,又刺激又害怕,就像偷看鄧家大小姐洗澡時,被那個眼斜嘴歪的狗奴才發現,扛著柴刀追我幾條街一樣。
——北鬥
“啪!”
一位身穿洗的有些發白的黑色儒衫,頭戴逍遙巾的老人輕輕拍下桌上的驚堂木,場下說笑的聽客們漸漸收斂神色,紛紛向著老人望來。
老人向著四周的聽眾們一抱拳,清了清嗓,聲音中氣十足道:“承蒙各位客官的抬愛,讓老兒繼續將這個故事說下去,老兒感激不盡!”
台下一位客官嘬了一口酒,發出一聲滿足的聲音後,笑道:“申老莫要來這些,隻管說書,賞錢管夠便是!”
這位客官說罷,示意身邊的侍從為台上的說書人端上一杯酒。
那申老哈哈大笑,接過那杯上好的花雕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向著那台下賞酒的客官抱了抱拳後,正了正神色,開始了評書。
“在說這個故事之前,老兒要先澄清一件事,”申老朗聲道,“老兒說的,可不是書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而是一位大俠的極盡風流之事......”
“在數百年前,萬丈大陸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殺人越貨金腰帶的亡命之徒,那時候還並沒有現在這樣幾國並立,隻有一處處大大小小的響馬作祟,百姓們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隨著說書人抑揚起伏的聲音響徹堂間,客官們被勾起了好奇心,個個聚精會神的看著台上的申老,就連這酒樓的老板也是抽出身來,坐在大堂的角落,倚在椅子上,雙手籠袖聽著故事。
“......那夥賊人實屬可恨,他們一個個拿著磨得鋥亮大刀,麵對著不顧一切衝上來誓死反抗的村民們毫不留情,隻見他們獰笑著將衝上前的村民們捅了個通透,霎時間鮮血飛濺,血流成河!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獨眼大漢見村裏的青壯漢子被殺了個幹淨,指著不遠處的村子,哈哈笑道:‘好兒郎們!除了女人外,全殺了!’”
“那一夥流寇紛紛怪叫著揮舞著尖刀衝進村子中,見到人就一刀劈死,見到漂亮女人便是擄進屋子裏行那牲口之事,一時間原本祥和的村子到處充斥著慘叫聲和火光,街上死人成堆,血多的都有些粘鞋了,可盡管如此,那些天殺的響馬不但殺盡了村子裏的人,搶光了糧食錢財,還將屋子都是一把火燒了去,此情此景,真當是猶如人間地獄一般!”
聽到此處,一些客官情緒激動,忍不住大罵起來,罵那些響馬流寇可真不是人生出來的狗卵子。
申老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麵對客官們不停的“慷慨激昂”不易察覺的笑了笑。
“他娘的咧!老子要是當時在那裏,定是會將那夥賊人殺個片甲不留,打得他們一個個滾回去抱著他娘喝奶去!”
就在大堂中所有人專心聽著申老說書時,沒有人注意到,大堂最後麵的一處窗戶口伸進來兩個腦袋,豎著耳朵惦著腳看著台上的申老。
“你娘卵的連耗子都是老子幫你攆走,你還敢去殺響馬?”
其中一個身穿麻衣的少年鄙夷的看著身邊披頭散發,臉上有著明顯淤青的同伴嫌棄道。
那散發少年不屑的笑了笑,“大丈夫行走江湖豈能被耗子嚇著,我那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呢!看看你有沒有成為大俠的潛質,你小子還不識好歹!”
麻衣少年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什麼時,卻被散發少年提前打住,指了指台上的申老,頭也不回道:“認真聽說書!”
“......就在那夥賊人正打算打道回府時,忽然聽得一聲哭聲傳來,但不過一瞬間,那哭聲戛然而止,那獨眼大漢冷笑一聲道:‘沒想到居然有漏網之魚,來啊,去給我宰了!’那獨眼大漢話語一出,便是有兩個嘍囉獰笑著抽出腰間的尖刀,向哭聲傳出的地方走去。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賊人一路上好一番找,來到一處被一塊磨盤石封住的井邊——正是那對相依為命的姐弟所在之處!”
“兩個嘍囉哈哈大笑起來,合夥將那磨盤石搬了下去,手中火把往下一照,隻見兩個泡在井水中,緊緊抱在一起的孩子正驚恐的看著他們,那稍大一些的女娃娃還緊緊的捂住自己弟弟的嘴,可現在依然是於事無補了。兩個孩子都是很清楚,現在等待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散發少年聽到此處,手中不自覺的緊緊的攥著拳頭,滿臉怒容。麻衣少年眉頭緊皺,看起來心情並不輕鬆。
“遭了,這對姐弟怕是難逃一死了!”
“這些賊人當真是可惡至極,連孩子都不放過!”
“這種人就應該被千刀萬剮,真是敗類!”
台下的客官此時已然是將自己代入了進去,見相依為命的姐弟被發現後,個個皆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就在現場,親手砍下那夥賊人的腦袋當夜壺。
那之前賞說書人酒的客官又是抿了口酒,撚起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裏,細嚼慢咽著,神色平靜。
“那兩個賊人本想將姐弟二人撈上來一刀殺了便了事,但轉念一想這倆姐弟又如何肯依自己乖乖上來?想到此處,一個賊人大笑著找來一塊大石頭,對著同伴道:‘老子這才是正宗的落井下石!’說完,便是要扔下去,生生將那對姐弟直接砸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
申老忽然停下話語,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微笑著看著在坐的客官不在說話。
見那申老如此作態,場間的客官皆是笑罵申老最是喜歡做這些吊人胃口的事,一邊說著,一邊心甘情願的掏出賞錢扔給了前來收錢的小二。
窗外的兩顆腦袋此時忽然低下頭去,待得那小二挨個收完賞錢後,這才抬起頭。
“等老子以後有錢了,絕對要坐在申老的旁邊聽,一邊聽一邊給他賞錢!”
麻衣少年咧了咧嘴,算是回應了散發少年的宏大理想。
就在兩個少年剛剛抬起頭來時,忽然自窗邊探出一顆腦袋,正是收錢收到後麵來的小二。
小二見又是這兩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自家店請這申老來評書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本來就依仗著想一次回本兒,接著便是酒店賺錢的時候了,但這倆兒人總是不給錢,這誰受的了?
一開始這兩個還是坐在大堂裏聽,但自從知道要給錢後,坐倒是沒有坐著了,但總是偷偷摸摸的貓在角落偷聽,每次自己想要去逮這一身窮酸味兒的倆人時,總是會被他們提前溜走,此時好不容易找著機會,今兒定要給他們鬆鬆皮了!
散發少年眼見不對,正想提醒身邊的麻衣少年時,轉頭一看,隻見那小子早就是已經是腳底抹油跑的比他娘卵的兔子還快!
“北鬥!快跑!”
北鬥見這小子如此不仗義,氣的呲牙咧嘴,大罵道:“羅雲停你大爺!”
店小二此時翻下窗戶,手中拿著一根木棍,就要掄在北鬥身上。
北鬥此時也顧不上其他,拔腿就跑,但還是被一棍子敲在了背上,疼的北鬥哇哇大叫,但卻絲毫不敢停留,拚命向著前方跑去。
大堂外的鬧劇,這些客官早已是見怪不怪。
但沒人注意到的是,台上的申老眯著眼看著落荒而逃的羅雲停和北鬥,神情專注,就像是在看一本聖人書籍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