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見她拿著個破舊的扇子蹲在爐火邊扇著,黎十煜收拾著碗筷不經意間問了一句。
顧藻背對著他,不以為然,“我爹娘做錯了事,自然該承擔,再說,不過是做幾天活計,沒事兒的。”
是嗎......?
黎十煜眼深了深,他手上動作停了一瞬,接著又開始有條不紊的處理碗筷。
顧藻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卡著時辰將藥取出來後,濃重的苦味瞬間席卷了她的鼻尖。
不過眨眼間,整個灶房都溢滿了這藥奇特的味道。
“這是......”黎十煜路過垂頭掃了一眼。
顧藻苦著臉,麵如仇深的盯著這碗黑漆漆的藥。
她剛剛做飯時就已經摸過了灶房,別說白砂糖了,連粗糖都沒。
聽著他問話,她抬頭摸了摸臉上結的痂,也沒瞞他,“這是治臉的藥,能消炎解毒。”
以她的推測,這臉之所以會弄成這樣,應該還是和她整日吃剩飯剩菜,熬夜辛勞等作息脫不開關係,體內積累了大量的毒素,這臉自然也會如此了。
哪知黎十煜的表情卻突然奇怪起來,“這是你自己開的藥?”
“是啊。”她下意識回道。
下一秒,藥碗瞬間從她眼前消失。
顧藻,“......???”
她抬頭看看端著碗的人,明明他臉色還算正常,但卻讓她有些莫名的膽顫。
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問道,“怎,怎麼了嗎?你也要?”
她看著黎十煜光滑而又無暇的皮膚,眼角微微抽搐了一瞬。
都這了還不滿足?那她這豈不是可以去跳河了?
黎十煜端著碗不鬆手,他搖搖頭,“這藥,你不能喝。”
極其平淡的一句話。
“為什麼?”顧藻奇怪。
黎十煜看著她,說話含糊不清的,“你忘了之前的事兒了?你想治臉的話,還是去找專門的大夫吧。”
之前的事兒?
之前什麼事兒?
見她不說話,黎十煜為難的端著碗,想放下但似乎又怕她喝,他嘴唇翕動,更明確的點了點,“再說,自己開藥,如果開錯了的話,豈不是適得其反?”
聯合前後兩句,顧藻看著他,突然精光一閃。
該不會是因為黎元的事兒,覺得她不靠譜吧?可那是......
見她沒有說話,黎十煜試探性的將碗慢慢放下,餘光卻時刻注意著她的舉動,隻要她一動,他就能立馬伸手搶過藥碗。
顧藻坐在那裏,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說她絕對不可能開錯?
黎十煜絕對不信。
看著碗裏散發出的熱氣漸漸變少,她喃喃唇,剛想著找個什麼借口,破舊的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她眼神一動,示意黎十煜去開門。
黎十煜剛一動,她就迫不及待的端起碗一口悶掉了還有些微燙的藥,苦的鼻子都皺在了一起。
她很認真的覺得,她當時的表情一定不好看,否則黎十煜也不會臉色一變,迅速衝過來,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後背上。
毫無防備的顧藻一個俯身,剛喝進去的藥,被她一口吐到了地上。
顧藻,“......”
她彎著腰,嗓子還帶著火辣的疼,她緩緩垂眸看著泥地上的藥跡,嘴顫了顫。
“嘴裏還有嗎?”黎十煜端著水湊到她唇邊。
若不是他眼裏的擔憂千真萬確,顧藻覺得,她可能會當場炸掉。
這藥,可是她舍去了玉佩買來的。
見她不語,但喉嚨卻沒有吞咽動作,黎十煜覺得她可能是心疼這藥,也沒再多問,給了她自己冷靜的時間,起身出去開了門。
門外,兩名年輕女子一正一背著他站在那裏。
聽見開門的動靜,背對著門的女子回眸一笑,眼簾下的白紗被風吹的微起,帶著抹飄逸的弧度。
剛敲門的小丫鬟笑眯眯的走過去扶著她的手,啟唇道,“這位公子,請問顧姑娘在嗎?”
“她先前一直想和小姐學習炮製藥材,若她沒事兒的話,不若和我們去一趟?”
黎十煜看看她們,剛要拒絕,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微微頷首,側身讓開了路,讓她們進去。
繡著銀絲的繡鞋踩在帶著灰塵的地上,宋妙銀眼中掠過一道嫌棄,她站在院子裏看著彎腰坐在灶房的人,輕輕開口,“顧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顧藻正心疼自己的藥,聽見有人喊她,下意識抬頭應了一聲,應完又是一懵。
這小山村裏,沒想到還有這麼鐘靈俊秀的女子。
宋妙銀微側側身,躲避她讓自己不悅的眼神,聲音清脆悅耳,“顧姑娘,前不久你說想跟我學炮製藥材,不知現在可有時間和我們走上一趟?”
顧藻心中微動,她笑笑,“讓姑娘麻煩來一趟了,隻是家裏如今的情況你也瞧見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宋妙銀沒想到她居然會拒絕,臉上的笑容一時間有些僵硬。
她身側的小丫鬟憤憤不平,說話也沒了那麼客氣,“顧藻,當初可是你千求萬求我們小姐要教你的,現在我們小姐都親自來了,你還擺什麼譜呢?”
“再說,你和誰提姑娘呢?我們小姐也是你能提姑娘的人?”
顧藻被嗆了一頓,看著那丫鬟眼都恨不得長到頭頂上的模樣,神情也冷了下來。
她淡淡的哦了一聲,“如此實在是不好意思,隻是兄長如今還躺在裏屋動彈不得,實在是離不開人,還請這位小姐見諒。”
宋妙銀餘光瞥見有人過來,她婉婉一笑,“家中有事,顧姑娘臨時違約想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理解,春芝,你也莫要責怪顧姑娘了。”
春芝嘟嘟嘴,有些不服氣的退回到了她身後。
灶房內,顧藻垂眸頷首輕輕一笑。
臨時違約......
這話倒是有意思了。
她起身往外走,身上還夾帶著沒有散去的藥味兒。
聞到這股味道的宋妙銀頓時臉色一變,她寒著臉,“顧姑娘,你可是剛熬過藥?藥裏可是有當歸,黨參這類的藥物?”
“正是。”顧藻輕嗅,眼中帶著困惑,自己身上的味道有這麼大嗎?
宋妙銀餘光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她輕咬著下唇,潔白的貝齒輕露著,她似乎有些怕打擊到顧藻,說話帶著些小心。
“顧姑娘,我知道你學過些藥理,可這藥是不能亂開的。”
“這當歸,黨參,以及其他一些寒性的藥物可能會相克,如果病人身體不好的話,可能......”
她話停在了這裏,帶著一股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