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卿回到府裏便發覺下人皆是惶惶,言語間提到了“沈雲月中毒”、“沈雲綾”的字眼。
若單單說的是沈雲月中毒,她倒也不至於去關注,到底她一整天都不在府中,便是黃氏那頭想栽贓陷害也絕無可能。
但沈雲綾的名字也一同出現,沈雲卿便有些沉不住氣。
隻有三妹才是她的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她自是要照管的。
“今日府中究竟出了何事?”沈雲卿隨意拉了一個小廝來問話。
小廝如實相告:“今日三小姐打著替二小姐剔朱果籽的幌子,悄悄下藥意欲害死二小姐呢!”
“不可能!”沈雲卿當即反對。
以她兩輩子對沈雲綾的了解,這丫頭心地善良,不可能做出這等事,若是兩個人調個個兒來說,她倒還信了。
“真的,老爺可氣壞了,把三小姐一頓鞭子抽了,現在隨意上了些藥罰去祠堂跪著思過,大小姐,您回來得正好,快去給二小姐看看身子吧,她日前手上的毒今日又發作了!”
小廝猝然想起沈雲卿便是一等一的大夫,忙央著她去給沈雲月看病,因著沈雲月還在床上呻吟叫痛,老爺都不知道發了多少通火了。
他去外頭請了好幾個老大夫,連太醫都請了兩個,仍是無濟於事,此刻見了沈雲卿便像是見了父母一般。
沈雲卿哪裏顧得上小廝後頭說什麼,隻聽得綾兒被打得渾身是血還跪在祠堂,什麼也顧不上,掙脫了小廝的手便拔腿奔向祠堂。
“綾兒!”
推開守在祠堂門口意圖阻撓自己進入的婆子,沈雲卿一眼便看到了仍保持著跪姿倒在地上的沈雲綾。
從裏頭浸出的血跡浸透了素白的衣衫,忙奔過去將她抱在懷裏,此刻的沈雲綾早已失去了意識。
“真是好樣的,你們這兩個黑了心的婆子,是要害主子的命啊!”沈雲卿當即怒道,一雙墨瞳不複往日的溫柔,倒像是刀子一般剜在兩個婆子身上。
“這......老爺和姨娘吩咐的,咱們也是依吩咐辦事的。”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分辯道。
“是嗎?那我倒要去問問父親和姨娘,是否當真不顧綾兒的性命,連她昏迷也要跪在這裏受罰!”
沈雲卿心疼不已,嘴角卻泛起了狠戾的笑意。
這便是她的好父親,這便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黃氏!
竟是要害命!
沈雲卿吃力地背起不省人事的沈雲綾,將她帶回了自己的院子,又命房裏下人打了熱水來,悉心替妹妹清理傷口。
沈雲綾受的傷太重,後背的皮膚都裂開了,露出裏頭的肉來,煞是可怖。
“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昏迷的沈雲綾痛得渾身發顫,沈雲卿手微微一抖,眼淚不可抑製地掉落下來。
這時,沈長青怒不可遏地踢開房門。
“啪——”,驚得沈雲卿拿著帕子的手顫了一顫。
“你在做什麼?你二妹毒發痛苦不堪,你卻在這裏為這個逆子治療!”
沈長青怒目切齒地指著沈雲卿,目光全然沒落在床榻上的三女兒半刻。
沈雲卿輕蔑地笑了:“父親,三妹已經昏迷了,若是再不治療,恐有性命之憂。”
“那你二妹呢?那可是未來的太子妃!”
“是側妃,父親不會不清楚庶女的地位吧?”沈雲卿糾正道,語氣裏帶著槍火。
“逆女!你竟敢如此同我說話!”沈長青氣得胡須直翹,上前兩步衝到沈雲卿跟前,掄圓了手臂便扇了沈雲卿兩個耳光。
周圍一片靜默。
沈長青顫抖地盯著自己的掌心,又驚愕地看向沈雲卿迅速紅腫起來的臉頰:“你為什麼不躲?”
“父親消氣了?那雲卿便替三妹清理傷口了,若再拖得久一些,隻怕府裏就要辦喪禮了,屆時,二妹與太子的婚期隻怕要延期了。”
沈雲卿冷冷道。
生生接下兩個力道十足的耳光並不容易,她險些沒站住,但更危急的是三妹的傷口。
“可你二妹一直翻來覆去喊著手痛,這時整條胳膊都腫起來了,你再不去,她那條胳膊就保不住了!”
沈長青自覺愧對大女兒,但想到躺在床上淒涼呻吟的月兒,還是忍不住催促道。
“父親!”
沈雲卿擦去了沈雲綾後背最後一絲血跡,將帕子扔進水盆裏,冷冷嘲諷道:“您說的對,三妹不過是沒了性命,二妹妹失去的,可是一整條手臂啊。”
“你!”
沈長青聽出了她話中的嘲弄,可究竟也不是石頭心腸的人,自家大女兒藝術超群,若是這麼說,綾兒的情況便是當真危急得多。
想到自己初聞月兒中毒時將雷霆之怒發泄在小女兒身上,此刻看來的確是錯了。
可......
誰讓綾兒竟膽敢對月兒下毒呢?
沈長青眸色深了深:“若是盡心救治,綾兒可有性命之虞?”
“若女兒全力救治護理,性命可保,隻是三妹醒來若是仍整日憂煩......”沈雲卿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綾兒的傷沒有傷及命脈,自是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如今見父親都已經偏心到天邊去了,她說得嚴重些也好換來妹妹一些清淨的日子。
沈長青聞言沒有說話,眼中隱隱有些自責。
“父親若是無事,先去二妹那邊吧,橫豎三妹暈倒了叫不出來,有我看著也無需更多人手。二妹那邊,就算是姨娘守在二妹身側,隻怕也無濟於事,有父親在身邊才是有了主心骨。”
竟是連這裏不需要他的話都說出來了。
“隻是父親,方才卿兒趕去祠堂時,綾兒早已昏迷,門口守著的兩個婆子攔著不讓進,說是您的意思。”
沈雲卿抬起眼眸,眼神裏竟沒有半分探尋的意思,憤怒到了極致,便是平靜無波。
這眼神一下就刺痛了沈長青,當即暴喝道:“守祠堂的是誰?滾去院子裏跪下領罰!”
話落,竟是急於逃離一般地倉促離去,甚至在跨出門時,腳下還踉蹌了兩步。
沈雲卿關上門,拿出下山時師父贈與的特製金瘡藥,悉心撒在沈雲綾的傷口上。
遠處,隱約傳來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