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陌生的氣息，在靜謐的叢林裏，借著一點昏黑的夜色，顯得更為詭譎。

　　顧昔年鼻子微動，臉色登時一變。

　　作為廚師，她嗅覺素來靈敏，立刻就分辨出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下意識往大樹身後擠去，危險愈發臨近的氣氛，讓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陣風忽然吹過，刮來了一點細碎的楊絮。

　　那楊絮細小，隨著風從手指間擠到顧昔年口鼻，一股難以忍受的鼻癢，頓時席卷而來。

　　顧昔年眼裏憋得猩紅，終於忍不住猛地張開嘴——

　　一隻修長的大手生生卡進了她的牙間！

　　“蹲下！”

　　一道溫熱高大的身軀，陡然貼在顧昔年身後，清冷的聲音帶著十足威脅。

　　顧昔年鼻癢尚未解決，嘴裏卡著一隻手，咬也不是，不咬也不行。

　　這是何等的人間疾苦！

　　男人一手按著顧昔年的肩膀，就著手掌還塞在顧昔年嘴裏的姿勢，兩人一齊蹲在了樹後。

　　顧昔年被捂著嘴巴不敢亂動，男人身上泛著一股濃鬱的的血腥氣，那是一種從生死線上浴血而出的煞氣，光是站在他身側，便能叫人不寒而栗。

　　她睜大著眼，一邊瞧著麵前的動靜，一邊小心保持著與身後之人的距離。

　　忽然，前方樹叢一動，瞬間竄出四道黑影，正借著月色四處搜尋。

　　“去哪了？”

　　“附近找找，他受了內傷，逃不遠的！”

　　顧昔年感到身後陡然升起一股濃烈的殺意，她心臟砰砰直奔七十邁！

　　他們躲藏的地方並不隱秘，隻是借著夜色做了一道天然的遮掩。

　　顧昔年懸著心臟，眼見著那幾人越來越近，身後之人的殺意也愈發濃烈，她餘光瞥見，那人從腰側摸出了一柄彎刀。

　　“呼——”

　　一道悠遠的哨響，猛地吸引了那四人的注意。

　　顧昔年瞧見他們齊齊變了臉色，四目相交，同時停下手邊的翻找，足尖點地，一齊往哨響的方向飛去。

　　直到那幾道影子徹底消失不見，顧昔年方感覺自己肩上壓力一鬆，嘴裏的那隻手也抽了出來。

　　她好容易長長地呼了口氣，吐到一半，陡然感覺一道冰冷的觸感貼上她脖頸。

　　顧昔年渾身的毛發都立了起來。

　　完了完了！

　　經典的大佬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橋段要出現了！

　　怎麼別人穿越是主角升級打怪，輪到她上來就是炮灰遇大佬的橋段？

　　“你家在何處？”

　　那道嗓音猶如山溪衝澗，突然在她耳後響起。

　　“大佬，您放心，本人又乖又聽話，您說啥就是啥，你指東我不往西，你數二我絕不點一，堅決擁護大佬所有決策！”

　　顧昔年連忙表白心跡，良久方小心翼翼試探問，“您能先把我脖子上的刀稍一稍嗎？我腿軟......”

　　霍昀一愣，低頭看了看顧昔年脖頸，沉默半晌，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古怪。

　　“你脖子上——”

　　顧昔年寒毛瞬間豎起，心臟懸在喉口，宛如在斷頭台上聽訓。

　　“......是藤蔓。”

　　直到下山的時候，顧昔年始終與霍昀保持著兩人的間距。

　　她心裏隻覺丟臉的很，根本不敢回頭瞧霍昀的臉色，邁著粗腿，氣喘籲籲也堅持大步流星走在前頭。

　　突然，霍昀耳朵一動，猛地轉頭向樹林看去。

　　他動作極快，抬手一揮，腰間的彎刀便像是閃電一般直直地射進樹林！

　　“喔喔——”

　　戛然而止的雞叫，讓顧昔年頭猛地一擺，“老娘的蘆花雞！”

　　她幾步便往雞叫方向奔去。

　　霍昀落在身後，他內傷在身，又體力不支，方才草木皆兵，誤以為那夥人又折返，拚著使了內力，泄了一絲真氣，隻覺胸口絞痛，氣血上湧。

　　半晌伸手捂住胸口重重一咳，嘴角暈出一絲殷紅的血色來......

　　顧昔年一進林子，正瞧見那隻被彎刀封喉的蘆花雞。

　　她心痛不已，原本還指著這雞能給她拎去換點什麼好東西，這下子一命嗚呼，隻能吃了。

　　正半跪在地上心痛，忽然一隻修長的大手伸了過來，隨手拔下雞身上的彎刀。

　　顧昔年循著那手看去。

　　正瞧見，霍昀拎著閃著銀光的彎刀，在月色下凜凜滲著殷紅的血色。

　　他居高臨下打量著顧昔年，周身彌漫著一股矜貴的氣場。

　　顧昔年咽了咽口水，猛地抓過雞擋在胸前。

　　“大佬，喝不喝雞湯？”

　　兩人一路下山。

　　到了門前，顧昔年看著霍昀的背影，猶豫了一瞬，還是賊心不死地回頭建議，“我家真的很窮，大......公子，我瞧你身份不凡，定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不如還是道鎮上找一戶好的客棧，再尋個大夫......”

　　霍昀不經意地拔出彎刀，刀柄帶血，在月輝的反射下透著殷紅色的濕氣。

　　“......我瞧這十裏八鄉，再無一處比我這更適合養傷！”顧昔年麵不改色，大義凜然地推開裏屋門，指著一貧如洗的小屋，朝著霍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行，可以，你是大佬你做主！

　　路過她身側，霍昀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眼中含了些莫名的意味。

　　顧昔年一臉莫名，小步跟在大佬身後。

　　兩人俱是神色倦疲，未能注意到，一道黑影借著夜色掩蓋，在屋外盯了半晌。

　　隨即猛地一閃，消失在了屋外。

　　霍昀一進屋，便解了外衣，躺在床上合眼休息。

　　顧昔年頓了頓，把顧煜安放在霍昀身側，叮囑道，“安安，你看著這公子，娘親給你們煮飯去。”

　　菌子收拾地極快，顧昔年把它們篩選分類，留出一部分明天拿去市集上買賣，剩下的盡數拿去燉湯。

　　這老母雞又肥又大，長期奔跑，腿肉健壯，顧昔年極快地把母雞處理了，煨著菌子，燉了濃濃的一碗雞湯。

　　等到湯熬煮好，濃鮮的香味四散，顧煜安吞著口水，眼睛發亮。

　　“哇！涼親真是這世間墜墜厲害的驢（女）子！”

　　“噗，驢子知道了，你快吃吧！”

　　顧昔年笑著盛出兩碗，端到床邊，低聲叮囑他。

　　“這兩碗都是你的，你吃完了，就在旁邊床上休息。”

　　顧煜安早餓的慌了，他一邊小口喝著雞湯，一邊悄聲跟顧昔年嘟囔，“涼親，那個公子長得好好看！”

　　顧昔年一眼瞧去，正瞧見霍昀閉著眼睛，一張俊美無匹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宛如陷入沉睡的神仙。

顧煜安裝模作樣得一邊喝著雞湯，一邊眼睛四下亂看，哼哼唧唧道，“安安的爹爹大概也這麼好看吧！”

　　“小蘿卜頭，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顧昔年哭笑不得，在顧煜安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吃完睡覺，不許胡說。”

　　“哼！”顧煜安小鼻子噴了噴氣，別過身子，不搭理不解風情的娘親。

　　顧昔年趁著他吃飯的時候，手腳麻利地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又翻出一點未賣光的草藥，幸而當年為著做藥膳，她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中藥，這會子正好辨別出了適合內傷外用的藥草。

　　她順手洗淨找了個鍋熬煮起來，等著草藥熬煮好，便瀝出藥汁，並著外敷的傷藥，一齊拿到霍昀麵前。

　　霍昀即使睡覺的時候，身子都繃的極緊。

　　雙手環抱在胸前，極為板正的睡姿，讓顧昔年嚴重懷疑，這人約莫是個當兵的。

　　顧昔年給自己打了打氣，伸手搖醒躺在床上一聲不吭的霍昀。

　　幾乎是碰到霍昀的瞬間，他猛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