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郊區。
一幢廢棄別墅內。
薑憶躺在血泊裏,渾身上下已沒有一塊好皮。
她已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
醒了又暈,暈了又醒,渾渾噩噩。
殘留的意識裏,她隻記得,自己是被保釋出獄的。
她該被接回薑家別墅,享受傭人的伺候,而不是瀕死在這鬼地方。
“救命…救救我…”
薑憶指甲摳著地磚縫,嘶聲呼叫。
門吱呀一聲響…
薑憶下意識的顫栗。
一雙精致的羊皮小靴停頓在眼前,來人半蹲下身子,冷笑著俯視她。
“還活著呢?薑憶,你可真是命大。”
新做了昂貴指甲的手一把鉗住她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薑憶看清楚了眼前人是誰。
當即瞳孔一縮…
“姐姐?”
她不是因被奸汙,得了抑鬱症,一直在醫院治療麼?為此,薑憶還無比愧疚,日日擔憂…
“薑憶,事到如今,讓你死個明白吧,”虞惟熙冷峭一笑,“‘奸汙’我的那個小混混是我自己花錢雇的,為的就是陷害你入獄,從此後,薑家隻有我一個千金小姐,我才是爸爸的心肝寶貝,薑氏唯一的繼承人!”
薑憶難以置信,落下淚來。
“就為了爸爸的寵愛,你要害我的命?”
“我不隻要你的命,我要南川再也沒有什麼第一名媛薑憶,我還要你死去的媽留給你的遺產作我的嫁妝,我更要我媽媽不再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繼母,而是堂堂正正的薑夫人!”
虞惟熙麵色扭曲。
薑憶十指沾血,抓她的羊皮靴,泣不成聲,“我何曾要和你搶爸爸的寵愛,我一直待你如親姐啊…姐姐,你放過我,夜嘉還在等我回家完成婚禮呢。”
這時候,有男人緩步而來,氣質儒雅溫潤。
虞惟熙掃了男人一眼,再低頭睨她,“薑憶,你瞧瞧,他是誰?”
薑憶似有所感,不敢抬頭,緊咬牙關,眼淚卻不爭氣,簌簌的掉。
“薑憶,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姐姐,你不過是墊腳石罷了。”
祁夜嘉溫潤如玉的聲音,此刻卻恍若驚雷。
死到臨頭,薑憶有一事想問,否則死不瞑目!
她咬牙質問,“你既不愛我,那十二年前,薑家宴會突發大火,你為何不顧性命救我?”
聞言,祁夜嘉麵目幽暗。
十二年前,他混進薑家,想一窺豪門奢華,卻不料被一場大火所困,熏得暈厥了過去。
暈厥前,他親眼目睹,一個黑色小西裝的男孩,被大火燒得遍體鱗傷,疼得嘶啞慘叫,卻還是將懷裏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護得完好無損。
“想知道為什麼…下地獄,叫閻王爺解釋給你聽吧!”祁夜嘉眉目陰狠。
薑憶沉痛的閉了閉眼,虛弱的拋出最後一個疑問…
“你們既然要我死,為什麼還要保釋我出獄?”
虞惟熙趾高氣揚的聲音有了裂縫,“若不是厲家那醜八怪費盡心思要保你的命,我們怎會讓你死得這麼痛快!”
薑憶眼裏閃過震驚。
是他…
竟是厲家那個常年戴麵具,人稱貌醜能辟邪、可止小兒夜啼的病秧子三少爺。
若不是三年前一段糾葛的淵源,薑憶幾乎不記得他是誰了。
當年,薑家小公主十八歲成年宴,小醜八怪當眾求婚,引得南川豪門指指點點,驕傲的薑憶如何忍得了,當即冷言貶斥,還揚言,死也不嫁他厲靳年!
薑憶落下血淚。
這時,虞惟熙朝門外冷勾了下手指,“你們三個,好好伺候薑大小姐,務必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事後,錢少不了你們的。”
三個臟兮兮的混混撲上前來。
薑憶被拖著雙腿,拽出血泊,衣服被撕扯…
她空洞的眼神盯著兩人,麻木了。
他們竟是,死也不讓她好死。
“誰敢碰她!”
冷厲的聲音忽地從門外傳來。
薑憶瞳孔已經漸漸地渙散。
她隱約隻瞧見,男人臉上戴著的銀白色麵具折射著冷冽的光,那光近了,到了跟前,包裹住了她。
薑憶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散發著藥香味的懷抱。
努力嗅了嗅,是一種罕見的中藥味…
是他!厲靳年來救她了!
“不過一個厲家的私生子,今天你帶不走薑憶!”
虞惟熙叫囂。
薑憶感覺自己被溫柔抱起。
“薑二小姐,你確定要攔我厲靳年的路?”
冷厲的聲音裹著滔天的戾氣。
“徐彬,讓她知道攔我的後果。”
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恭敬道,“是,厲少。”
不知道徐彬亮出了什麼底牌,虞惟熙驟然大驚失色,拽著祁夜嘉,齊齊雙膝跪地,“竟然是您,您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
請原諒,我不知您竟…
求求你,您放過我們,要找就找薑家,都是這薑憶犯了錯,我們是替薑家懲罰她的…”
“徐彬,把他們帶下去,薑憶受了什麼罪,就讓他們也深刻體驗一下!”
一陣撕扯的動靜後,周圍清靜了。
薑憶渾渾噩噩,瀕死一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來遲了。”
厲靳年在她頭頂輕歎。
薑憶不禁苦澀一笑,她蒼白的唇翕動,想說話…
厲靳年附耳在她臉側,聽到薑憶孱弱的遺言,“厲靳年,讓我看看你。”
薑憶伸手,想觸碰他的麵具,看看他究竟長得有多醜絕人寰?
手在半空,卻無力的垂下。
下一秒,厲靳年溫柔包裹住她的手指,覆蓋在自己麵具上,親手替她揭下了自己的麵具。
薑憶眼眸震驚,唇角卻勾起淺笑。
“原來,你麵具下的容顏竟這樣好看…他們竟說你是醜八怪,南川人都瞎了眼…”
話落,她再堅持不住,闔了眸,氣息了無。
厲靳年深邃的眼眸緩緩湧上凝重的悲愴。
身後助理徐彬上前,低低的唏噓,“厲少,薑小姐已逝。太可惜了,若您沒因在國外治療舊傷而遲遲未歸,南川人豈敢這樣折辱薑小姐…”
厲靳年用了力道摟緊了懷中人,沉啞出聲,“她就算是死,也是我厲靳年的女人。”
“薑憶,我曾為你被大火燒傷了身體,我曾為你幾乎丟了命,你卻在成年宴上棄我如敝履、挑中了個小小鋼琴師當未婚夫…
薑憶啊薑憶…可恨的是,我依舊愛你,如十二年前,大火吞噬我如惡鬼,我依舊護你如珠如玉…
小騙子,若有來生,你會履行大火當日的諾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