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苑不停的給他擦拭額心上的冷汗。
許是陷入什麼噩夢之中,男人的情緒很不穩定,額頭上的青筋微微綻起來,看起來有些猙獰。
“傅靳堯?”
她被猛地按入一個懷中,過於狠戾的力量幾乎讓蘇清苑喘不過氣。
“不要走......”
耳邊是男人幾乎祈求的呢喃,蘇清苑原本推搡他的動作僵住。
他的壓抑和痛苦就像是被困在無人孤島上,連求饒的聲音都帶著戰栗。
傅靳堯也會怕嗎。
在她心裏,傅靳堯是個無所不能的天才,可她忘了天才也是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我沒走,傅靳堯。”
鼻息間是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能潛入他的夢境,安撫即將被撕碎的理智。
他隻覺得有一隻手很輕很輕的落在他的頭發上,一點點耐心的平息無法壓抑的暴戾。
“傅靳堯,我沒走,是不是做噩夢了,你還好嗎。”
一聲聲的,把他從煉獄中拉出來。
傅靳堯緩緩地睜開眼,望著她,眼底還有未散去的紅。
眼前的女孩半跪半蹲在沙發邊上,正滿是焦急的看著他。
是他收養的那個貓兒啊。
見他醒來,蘇清苑鬆下一口氣,“你終於醒了。”
似乎是意識到這樣的姿勢不對,她局促的站起來。
遞給他一杯水,“我聽到打雷聲,就知道你會做噩夢,以前咱們郊遊遇到雷雨天,你也是這樣。”
傅靳堯看著她,眼底有什麼東西隱隱有破閘而出的趨勢。
“噩夢而已,習慣了。”
開口的嗓音沙啞的厲害,傅靳堯依靠在沙發上,喝下幾口水。
蘇清苑呼出一口氣,看著他孤寂的身影,一直徘徊在唇邊的話脫口而出,“這三年,其實你過得很辛苦吧。”
是不是每個打雷的天氣,他都這樣。
“你想說什麼,可憐我嗎?”傅靳堯無聲的勾起唇,“我用不著你的憐憫,說起來,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是啊,我們現在同病相憐了。”蘇清苑對他笑笑。
傅靳堯抿著唇,別開視線,蘇清苑俯身手背附在他的額頭上。
男人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瞬。
“你果然有些發燒,家裏有備用藥嗎?”蘇清苑問。
傅靳堯看著她,半響,才開口,“臥室抽屜裏。”
蘇清苑轉身回臥室翻找退燒藥,找到之後給他喂下,又對他說,“今天你睡臥室。”
不等他開口,又道,“不同意的話,我明天就搬出去。”
“在威脅我?”傅靳堯扯了下唇。
雙手撐在身後,額心沁出一層薄汗,微微打濕了淩亂的發梢。
那雙因為發燒而更沉更深的桃花眼微微抬起,直勾勾的看著麵前拿著水杯的她。
蘇清苑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可又馬上否定了這種荒謬的想法,他不是野獸,是救命恩人。
在三年前那個冬天為了救她而墜下深海,否則掉進海裏的就是自己。
這三年的每一天,她都活在擔負一條人命的歉疚中。
現在傅靳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又怎麼能這麼想他。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算是吧,就算把我趕出去,也總好比你在沙發硬撐著燒一夜來得好。”
窗外雷電忽閃著,大有把天際撕開出四分五裂的架勢。
蘇清苑隻將水杯放在桌子上,轉而俯身把他的胳膊架在脖頸處,隨後猛地用力,咬著牙就將傅靳堯從沙發攙扶起來了。
她的身板太過單薄,彎腰的時候露出細長的脖頸,離得近到低頭就能聞到她身上的淡香。
那股方才把他拉出地獄拉出的香味,此刻就縈繞在鼻息間。
傅靳堯低眉看著她,目光隱隱而動著,就這麼被她攙扶了起來。
把他扶到床上,掖好被角,蘇清苑又鑽進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把他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腦袋。
“你剛吃完藥,多蓋些被子能把寒氣捂出來,這樣好得快些。”
那道小小的身影叮囑道,又忙碌著折回廚房。
隻是剛轉身,她的手被一道力度禁錮。
“怎麼了?”蘇清苑問。
“你去哪。”傅靳堯紅著眼角。
蘇清苑看向廚房,“燒些熱水。”
傅靳堯抓住她手的力道,才微微鬆開些。
他身體不受控製般,怕她一去不回,怕她正如說的那樣搬出去。
有些可笑......什麼時候他在意蘇清苑會不會真的走了,走了又怎麼樣呢,明明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
蘇清苑隻道,“我馬上回來。”
傅靳堯沒說話,卻鬆開了她。
蘇清苑燒好熱水,用浸溫水的毛巾擦拭他額頭上的薄汗,眼裏認真專注的神情讓人移不開眼。
在帝都許多年,各色女人花團錦簇的接近他,比她容貌出眾的不在少數,可無不抱著企圖想得到他的權勢,又或者得到傅家財富的目的。
還沒有人像她這樣,一團迷霧般的,隻是安靜的在他身邊。
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蘇清苑又給他測量體溫,看著上麵的顯示度數皺著眉頭,度數雖然低了些,可還是在發燒。
傅靳堯的眼角微微泛紅,從厚重的被子裏露出一根手指,戳在她的手背上。
蘇清苑忙問,“是很難受嗎?哪裏難受?”
“太熱了。”沙啞的聲線裏仔細聽還有些幽怨。
他身上都是黏濕的汗,熱的。
兩床厚被子壓得他有些窒息......
“不行,再忍忍,還沒有退燒。”她道。
傅靳堯幽幽的抬眸,蘇清苑被那束目光盯得頭疼,倒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這種可以稱之為哀怨的表情,然後成功心軟了,“那就隻蓋一層。”
給他弄好被子,蘇清苑又拿給他幾杯熱水放在桌邊,“有事的話就叫我,我就在外邊。”
“你會走嗎?”她轉身離開,他看著她問。
蘇清苑頓了一下,回身看他,笑意淺淺,“我能去哪。”
想了一下,又道,“剛才在客廳裏說的都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而且我們是朋友,不會這麼容易絕交的。”
傅靳堯扯了下唇,倒是對朋友這個詞感到新奇,朋友嗎?
他從小都是一個人,和任何人都親近不來,可不過幾天就在被她劃入信任和朋友的字眼中。
朋友啊......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那晚的男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