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安無奈道:“我知道你不怕,倘若你再出事,你母親怎麼辦?”
王秀雲咬了咬嘴唇,慘然一笑說:“可是如果他們想要我和母親死,我們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的。你逃到那麼偏遠的石崖子鄉,他們不也一樣追過去了嗎?”
夏平安張了張嘴,隻好閉上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仍然搞不清頭緒,反而更加心煩意亂了。
王秀雲還得照顧母親,便把他送出了門。
夏平安離開王家後,徑直向家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回味著對方剛才的一頻一笑,感覺得她說話細聲細氣的,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和顧勝男那個母老虎可是完全不同呢。
如果其父不出事,她仍然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嬌小姐,可惜現在,不得不拋頭露麵了。
從王家到夏家並不太遠,如果抄小路會更近,但是因為上次走鬆樹林遇到那檔子破事,所以夏平安認為,越熱鬧的地方才越安全,於是就繞道經過一條很繁華的街道。
街道兩旁各式貨物琳琅滿目,特別是首飾店、綢緞店和水粉店最為常見,所以好多女人在逛街。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之前訂過親的蔡玉娥,趕緊放慢了腳步,躲進了一個角落裏。
此時身材清瘦的蔡玉娥,手裏拿著一副赤金頭麵,正在向一個身著綢緞、油光滿麵的中年男人比劃著什麼。
不一會兒,男子就掏出一疊銀票,豪爽地遞給了掌櫃。
夏平安有些心寒,這才短短幾天的工夫啊,她就搭上了另一個男人,一看就是有錢的主。
不一會兒,蔡玉娥就含笑收起頭麵,和中年男人有說有笑地走向了對麵的水粉店。
夏平安不敢再看下去了,便緊走幾步越過了他們。
他覺得失敗極了,早年喪父不說,好不容易找了份差事,還被牽進一樁凶殺案,現在連準備過門的媳婦都另尋了人家,自己的命簡直比黃蓮還苦啊。
夏平安正這樣想著,忽然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個算命的攤子,附近人經常過來求簽,連他母親都說很靈驗。
他原本是不信命的,但是人一倒黴,就開始信了,所以就想知道自己這黴運,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頭?
現在醜時剛過,街上的人正在陸續散去,所以算命攤前並沒有什麼人。
夏平安徑直走過去,無精打采地說:“圓通大師,我想抽個簽。”
圓通大師掃了他一眼,便沉聲問:“施主,你想問哪方麵的事?仕途還是姻緣?”
夏平安自嘲道:“我哪裏還有什麼仕途?就問問姻緣吧。”
圓通大師一捋銀須,就把麵前的簽盒推了過去。
夏平安拿過簽盒,虔誠地不斷搖晃著,但是第一次卻怎麼也搖不下來,第二次終於搖下來了,卻又掉到了地上。
他彎腰撿起來一看,雖然大師還沒有解簽,但是心裏卻拔涼拔涼的,隻見上麵寫的簽文是: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果然,圓通拿到這支簽後,歎了口氣說:“這是一支下下簽,意思是你不要對女子動心,因為動心必傷心啊。”
夏平安苦笑道:“也就是說我這輩子,注定隻能做和尚了?”然後又沮喪地說,“連抽簽都抽得這麼爛,可見這黴運要跟我一輩子了。”
圓通大師眼中卻精光一閃:“那倒不會。正因為你姻緣失意,說不定才會官場得意呢。”
夏平安不由一愣,隨即苦笑著說:“官場?大師,你攤子擺了那麼久,怎麼還不會解簽?別說官場了,我現在連小命都快不保了,怎麼會官場得意了?”
圓通大師卻哈哈一笑道:“我不但會解,還解得很準呢。你若不信,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好了。”
夏平安連忙說:“大師,你誤會了,我不是不信你,是因為我現在,真的是倒黴透頂,不但卷入一場凶殺案,已經訂親的媳婦也跟人跑了呀。”
圓通大師卻篤定道:“‘樂極生悲、否極泰來’!”
夏平安仍然搖頭,不過心情還是稍好了些。雖然按照慣例,下下簽不用給錢,但他還是給了五文錢,然後急步向家裏走去。
他回到家,母親的病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隻道石崖子鄉太偏遠冷清了,所以在給他下波菜麵條時,在碗底窩了兩了荷包蛋。
齊氏雖然喂著十幾隻雞,但家裏卻很少吃雞蛋,都要攢起來賣錢以補貼家用的。
夏平安鼻子一酸,挑起一隻雞蛋說:“娘,你也吃吧。”
齊氏卻避開兒子的筷子,並撒了個善意的謊道:“娘吃過了呢。”然後又關切地問,“平安,你在石崖子鄉過得慣嗎?”
夏平安連忙說:“過得慣、過得慣。”
齊氏又道:“王大人的事,聽說上頭還在追查......”
夏平安隻得敷衍說:“隨他們追查不追查,反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他擔心母親還要問別的話,趕緊三下五除二吸溜完麵條,然後借口趕路太累,便洗洗睡了。
當晚睡在床上,其實他很猶豫的,保護自己的那三個捕快已經返回花廳了,再說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石崖子鄉,自己還要不要回去呢?
不過他想著想著,便釋然了。
正如王秀雲說的那樣,如果有人想讓自己死,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夏平安便告別母親,再次直奔石崖子鄉而去。
他剛出家門不久,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平安不想給對方帶來麻煩,便想要繞路回避。
沒想到鄭子謙已經看到他了,不但沒有避嫌,還熱情地說:“平安,你回來了?也要回縣衙應卯嗎?”
夏平安搖搖頭:“不,我隻是昨天回家看看,還是要回石崖子鄉的。”
鄭子謙則淡然一笑道:“那就先回吧,反正你很快還要回來的。”
夏平安疑惑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呢?”